來源:成都商報
2021-09-13 02:45:09
原標題:湖北外賣小哥入讀西財 與小8歲室友無代溝
來源:成都商報
湖北外賣小哥入讀西財 與小8歲室友無代溝 望3年結束學業
時隔3年,王威重入大學校園
“自詡少年,其實易老,不管怎樣,西財你好。”
9月10日,是王威前往西南財經大學報到的第二天,伴著和煦的陽光,他打量著這所“新”校園,花了兩個小時從圖書館的一層逛到第六層,最后發送了這條微博。
一天前,他從湖北襄陽坐了近16小時的火車,拖著兩個行李箱,背著雙肩包,只身一人來到成都。在學校門口,王威說:“我又要開啟大學生活了。”說完他奔向校內,背影消失在了成千上萬個新生中。
這是王威的第二次大學經歷,也成為了他人生的“分水嶺”。從18歲考入中國農業大學,入學第二年沉迷游戲后放棄學業,到邊送外賣邊學習再次參加高考并重入校園,8年時間,王威從“反面教材”逆襲為“勵志考生”,他現在希望自己的經歷能激勵到相同境況的人。
“有人說我是‘浪子回頭’,但我覺得盡量還是正常的路,不要走我這樣的路。我很珍惜現在的校園生活,我能再好好地做一些事情,爭取3年結束學業。”王威說。
今非昔比:
“假裝的”與“真實的”18歲
“嗡”,手機震動,王威的微博界面不斷出現新消息,點贊已破萬。“加油,未來可期”、“你實現了我的夢想,激勵了我”……王威逐一打開私信,坐在寢室耐心回復大家的祝福和提問。
這是一間四人寢,除了王威,其余三個室友都是“零零后”,與26歲的王威相差8歲,讓他感到一絲緊迫。“還是要克服自己的一些心理障礙,”王威說,這比他想象中要容易,此前的經歷已讓他變得積極開朗,目前他感覺和室友溝通與同齡人并無差別,“我能假裝我是18歲。“王威打趣說到。
褪去18歲的青澀與膽小,與第一次身處大學校園相比,如今的王威變得松弛自信。
八年前,湖北襄陽考生王威考上中國農業大學,自小成績優異的他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他對大都市的生活充滿向往,只身前往北京,可是隨后的日子卻開始走向下坡路。
“當時我覺得自己是小地方來的,沒什么見識,不敢嘗試很多事情。”王威回想起大二那段自卑又昏暗的時光,他和同班同學交流很少,加入志愿者團隊后,因為膽小不敢主動和別人溝通,只參加了一次活動便作罷。而在學業上,雖然順利完成了大一的學業,但學校人才輩出,與高中時期突出的成績相比又稍顯遜色。
各方面都得不到正向反饋的王威,丟掉了對自己的認可,他認為自己缺失了“閃光點”,變得自卑怯懦。
他把自己困在了游戲里,一天十幾個小時打游戲,日子過得黑白顛倒。學院的老師曾找他談話,也幫助他制定計劃,約束他自我管理,安排他下課后去教室自習,“很難執行下去,我也想過把課補上,但是真的很難,那時候我自己都不認可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了,走不出去了。”王威說。
2018年,王威父親收到了兒子的學業預警通知書,但是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以為兒子的功課出了點問題。直到學校通知辦理退學手續,并讓王威告知家屬。知道事情原委后,電話那頭的父親很平靜,沒有發脾氣也沒有責怪他。“你能聽出他的聲音很失落很難過,他說以后的路就要靠我自己走了。”王威心里“咯噔”一下,覺得愧疚。
“過渡期”:
學歷像一堵墻
這是王威第一次對父親感到愧疚。
父母在王威3歲時離婚,他便和母親沒有了聯系。后來父親家庭重組,家里除了他,還有一個妹妹。受家庭環境影響,他覺得自己的性格自小便獨立且任性,和父親的交流很少。“父子好好聊的情況很少,又發生退學這樣的大事,他沒有罵我,我心里反而很愧疚。”王威說。
上大學后,父親每年給他1萬塊錢,減去5900元的學雜費,王威還剩下每個月300多的生活費,到了大三那年錢不夠花,他沒有伸手向父親要,而是選擇去一家輔導機構上課,以此補貼生活費。
退學后,王威和父親的關系開始發生變化。“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溝通變多了,哪怕最后是我拿主意,我也希望能先告訴他,表達一些尊重。”王威說,退學后他沒有很快離開北京,而是準備去此前兼職的輔導機構鍛煉一段時間。
在輔導機構待的兩年,王威稱是一段很重要的“過渡期”。那時候他上小學的所有科目,班里一共30多名小學生,他每天下午2點提前來教室做課前準備,晚上7點之后回家,一個月3000多元的工資。好消息是王威的生活作息開始規律,不再沉浸游戲,也不再日夜顛倒。
王威在日復一日的教學中重拾自己,積蓄力量。可是很快,“學歷”這道門檻讓他再次受到打擊。
“簡歷根本投不出去。”王威說,無論在北京還是老家襄陽,可供他選擇的工作少之又少,因為職位的學歷要求起碼在本科以上。王威這次選擇直面現實,“我承認我做錯了一些事情,失去了一些東西,我想把它重新拿回來,只是我才意識到,我其實在退學的那一刻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以退為進:
小騎手見識大社會
時間推移,復學的計劃正在一步步進行。
2020年初,受疫情影響,王威回老家待了半年,復學的愿望日益強烈。“疫情期間我是能明顯感受到,如果我沒有一個比較穩定的工作的話,一旦遇到這種特別重大的意外情況,我是沒有任何保障的,所以我開始為了復學,迫切需要工作來多攢點錢,然后參加第二年的高考。”王威說。
由于父親常年在廣東打工,疫情穩定后,他聽從父親的建議,去廣東一家制衣廠當搬運工。“說白了就是力氣活,不看學歷,但是真的很累。”王威干了一個多月,每天按時配送,最終掙了3000多元,“那種活一輩子都不想干了,我也干不了,我想去做更擅長的事情。”
后來,王威發現外賣騎手沒有學歷門檻,多勞多得,時間相對自由,他便回到了襄陽做起外賣騎手。做騎手的經歷一共有兩段,一段是2020年6月至9月,另一段是2021年6月至9月。
這段外賣騎手的經歷,讓王威重拾在學校里喪失的自信。“因為剛開始我就覺得這個工作不是那么難,但是做了之后我發現其實不是那么容易,比如說你要對路線特別熟悉,如果你不記路,只靠導航,效率會低很多,我也學到了一些處理意外的方法技巧,后來我就能很好地適應騎手這個身份。”
王威一開始上白班,工作時間是在上午9點到晚上10點,一天最少工作8個小時,他從一天7、8單到至少40單,有時候出門急了,他穿著拖鞋穿梭在大街小巷給別人送外賣。后來他發現怎么也沒有別人賺得多,于是他開始上夜班,最長時間是從早上6點跑到夜里3點,此后,他在平臺100多個騎手中的單量排名前四,最高他拿過9000多元的工資。
然而工作總會遇到不順心的事。在一個暴雨天,王威的號上同時掛了10多單,有一個客人等了一個小時,他在規定時間內送到,但是對方表示不理解,不愿意接受已經冷掉的盒飯。王威不斷道歉,打電話給站里尋求解決方案,站里的同事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取消訂單,不然會受更重的處罰,王威只好懇求顧客不要通過線上取消,將飯錢私下退還給了顧客。
“每個月都有這樣的情況,有時候站里面會補貼,但有的時候確實是自己的原因,就要倒貼錢解決這些問題。”王威說,他做外賣騎手接觸的人形形色色,就像一個社會縮影,他在不斷與人溝通進而解決問題中學到了很多社會經驗,也讓他自己變得更主動積極。
所以在今年高考結束后,王威繼續做了三個月騎手,“一方面還是為了攢學費,另一方面我已經熟悉了這個工作流程,而且這個工作不設門檻,只要你花更多的時間去接單,就會賺得更多,對我的付出來說是性價比較高的。”
從頭再來:
為復學“揭傷疤”
去和高中學校“談判”復學一事,王威覺得這是真正意義上為復學主動發起的一次“進攻”。
2020年9月,王威覺得邊做騎手邊學習,這樣“半工半讀”不現實,在等單間隙的10分鐘翻閱電子教材遠比不上學校系統的復習,于是他開始聯系襄陽幾家高中。他從網上找到學校的聯系方式,然后給對方介紹他此前的情況,希望能獲得面談機會,終于有一家學校愿意和他面談。
王威向這所學校的老師講述了自己如何考上大學,又為何退學的經過,表示自己需要一次機會去讀大學,找到更好的工作。
“我當時的心態是很坦誠的,我已經能夠把自己不堪的往事主動給別人講出來,我覺得我那時候已經能承受很多東西了,包括正確看待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我必須要跟別人誠懇地講清楚我不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我以前犯過錯,但是我現在做好了重新開始的準備。”最終,這所學校接納了他。
隨后不到8個月的時間,王威在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里專注學習。他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小單間,每天6點去上學,晚上10點以后才回家。最終王威在今年的高考中考出了623分的好成績,并被西南財經大學的金融專業錄取。9月9日,王威一人坐了近16個小時的火車到達成都,到學校報到。
“我覺得成都建設得挺好的,還給非機動車道設圍欄。”9月11日,王威第一次走在成都的鬧市中,他望向馬路,他感嘆很多地方都沒有給非機動車道設欄,沒有安全保障,騎手比較容易發生事故。他現在時常會想起做騎手的那段日子,雖然風吹雨淋,但是讓他獲得了滿足感。
目前王威當騎手存的錢已經夠兩年的學費了,所以他入學后并不打算繼續做校外兼職,如果有需要他會向學校申請勤工儉學的校內崗位,這樣與自己的課程表的時間相匹配,相對穩定和靠譜。
“我覺得這么多事都扛過來了,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承受或者說不能解決,所以學生首先是要把學業做好,爭取3年結束學業。然后還有要多去圖書館,西財的圖書館有六層,我想多看書,能夠在這幾年養成專注于一件事情的好習慣,我覺得這個挺重要,無論是能做事也好,工作也好,都還是挺重要的一個習慣。”王威說。
王威在來到學校的第二天,轉了一圈學校,跑到食堂吃了川菜“麻婆豆腐”,“以前我很懷舊,想到以前的事會后悔,但同時我又很幸運,得到了這樣一次機會,我現在只想好好珍惜當下,去見識更多不一樣的世界。”王威說。
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 羅丹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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