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濟南時報
2018-02-28 08:54:02
27日晚9點,42歲的二孩媽媽“飄搖”和大女兒陪小女兒玩耍。記者劉玉樂攝
27日21:30,飄搖丈夫下班回家,小女兒喂爸爸吃餅干。 記者劉玉樂 攝
春節假期沒過完,劉娜就從老家“逃”回了濟南。
過年回家頻被催問“二孩計劃”,這讓剛回歸職場僅一年的她焦慮得好幾晚沒睡好。
自2016年1月1日全面二孩政策實施以來,截至2017年年底,濟南市已有超過11萬個二孩出生,目前二孩的生育意愿仍在持續釋放。近日,一項連續三年進行的“2·22”全國二孩家庭網絡調查顯示,經濟壓力、孩子誰來帶、帶孩子的辛苦是困擾想要二孩父母的主要因素。
而對已生育二孩的濟南女性而言,帶娃的辛苦、職場價值的迷茫和養老的焦慮,時刻如影隨形。二孩媽媽,懷著憧憬,負重前行。
迷失自我價值,二孩母親出走半年
半年前,家住燕山立交附近的王杰曾向本報求助。他的妻子在一天早晨突然離家出走,在出租屋里留下了上初中的大女兒和兩歲的小女兒,至今也沒回來。談及妻子出走原因,王杰稱,“我們之間沒有發生爭吵,感情也挺好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她不愿自己在家帶兩個孩子了,想出去工作。”
王杰老家在臨沂。十幾年前,倆人結婚后一同來濟南打拼。“雙方老人都在農村,平時都是妻子一個人承擔照顧倆孩子和家庭的重任,孩子又比較鬧,她也沒個人可以交流,確實很辛苦。”王杰從事餐飲行業,平時很少休班,逢年過節也沒假期。他通常忙活到晚上10點多才到家,此時,妻子和孩子已經睡下了。“妻子曾多次表達想出去工作的想法。她不想做一個全職家庭主婦,可家里的孩子就沒有人照顧了。”即使妻子歸來,工作和家庭難以協調的矛盾依然橫亙在二人面前。
家在外地的劉娜在濟南一家證券公司從事管理工作。2016年,她在懷孕后當了一年多的全職媽媽,2017年才正式回歸職場。過年期間被各方親戚“催二孩”給她帶來了沉重的壓力:“工作時間短,能有點小成就,是付出大量時間和精力換來的。”在職場的存在感和競爭壓力是她最為重要的考量:“一旦懷孕,十個月里在工作上很難像以前那樣拼,生完回來,更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才可能追上耽誤的時間。”
劉娜說,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下,本來女性在職場上的晉升機會就相對稀缺,要兩個孩子,意味著短時間內很難接受出差、重點項目加班等工作,勢必影響晉升前景。要工作發展,還是養育二孩?對于擁有名校研究生學歷的劉娜而言,“只能努力在夾縫中作出最優選擇。”
缺少慰藉和分擔,家庭關系失衡
二孩媽媽所面臨的壓力與焦慮遠不止職場和家庭間的選擇。去年,劉娜的同事于欣二胎剛生下男娃,原本全家人都開心,飽嘗帶娃艱辛的于欣卻苦不堪言。“第一胎生的是女孩,第二個是男孩。婆婆家特別喜歡小男孩,自從生完二胎后,感覺整個家庭重心都傾向了二寶。”
每到晚上,是于欣最煎熬的時間段。“丈夫有時候不在家,晚上通常都是我一個人給孩子喂奶和哄睡,一晚上下來連續覺最多倆小時。”兩個孩子住在一塊,“通常老大感冒后,老二也避免不了。這段時間被孩子弄得焦頭爛額。”
于欣丈夫近來出差較多,能分擔的家務伴隨著夫妻間的交流一起減少。于欣一度與家人關系很緊張,甚至告訴來看孩子的親朋,別在她面前一個勁夸孩子,而忽略了她的存在。“有時候孩子磕到桌角,丈夫會大聲呵斥‘你怎么連孩子都看不好’,聽完我立馬就要炸毛了。”
伴隨著大閨女的成長,與老人育兒理念的分歧凸顯,讓于欣更添焦慮。“平時回家常常看到閨女一個人看動畫片,老人缺少對孩子的相應的教育。可轉念一想,老人能幫忙看孩子已經不容易了,也不好隨意去干涉老人做法。”于欣擔憂大閨女上小學后,老人無法輔導孩子功課,為此她曾一度考慮辭職以照顧兩個孩子生活學習,可轉念就明白,這不是一個理性的決定。
據全國首個“二孩家庭日”調查顯示,70%的二孩家庭將“良好的夫妻關系”列為要二孩最重要的因素。“如果丈夫能幫忙給老二換洗尿布或者哄睡,我會輕松很多。”于欣說。陷入無邊無際的育兒瑣事中的她,既找不到自我實現的方式和人生的意義所在,又深感家庭內部關系漸趨失衡,而這些已成為二孩媽媽們普遍需要面對的問題。
老人帶娃難心安,養老焦慮凸顯
新生命的降臨令人欣喜,但衰老的隱憂也必須面對。
二孩出生后,于欣不僅明顯感覺對大孩的教育質量和陪伴質量直線下降,家里衣食住行、教育、醫療等經濟支出的不斷增加也讓她“心好累”。近年來,雙方父母身體狀況都不盡人意,更是讓她深切體會到時光不饒人。
于欣不是沒有想過繼續讓老人幫著帶娃。她坦言:“生完第一個的時候,老人說他們身體還硬朗,能帶得動孩子,讓我趕緊生二胎。可隨著他們年紀增長,精力和體力難以跟上了。”于欣說,老人們本該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卻為了幫他們帶孩子徹底放棄了熟悉和順心的鄉村生活。
在困擾二孩媽媽的眾多因素中,養老焦慮的上升尤為明顯。相關人士分析,二孩家庭面臨著“上有四老,下有兩小”的局面,壓力當然會增加。與此同時,隨著晚育趨勢的發展,35歲以上的孕產婦越來越多,二孩家長既要操心父母的養老問題,也要為自己擔憂切實逼近的養老問題,“養老焦慮”加倍。
“三頭六臂”的二孩媽,帶娃還自學英語
經濟壓力、工作壓力、家庭關系壓力,“幼有所養”的各種壓力無處不在,只能由每一個選擇了二孩的家庭獨自承受。在堅硬現實的擠壓下,二孩媽媽們該如何抵抗焦慮?如何盡最大可能拓展自我價值空間?整個社會面對“二孩潮”的新趨勢,又該相應作出怎樣的適應性調整?
作為個體,只能把自己鍛造得更堅強;作為環境,應當改變的則還有很多。
飄搖(網名)是一位42歲的二孩媽媽。大女兒上高中,小女兒剛一歲兩個月。她是濟南一家知名國企的員工,產假結束后,為了繼續工作,她在父母家附近租了房子,白天將孩子放在母親家里,晚上接回來照顧。幾天前,老人突然生病住院,自詡三頭六臂的她也有些手忙腳亂。“只能住在母親家里,除了照顧孩子還得兼顧老人。”她感慨,“像我們這個年紀,家里老人身體健康就是福氣。”
25日下午,飄搖在朋友圈里曬出了一張一家四口的全家福。她與其他二孩媽媽無異,每天被各種瑣事忙到焦頭爛額。但她在朋友圈卻從不吐露心酸,只發“滿滿的正能量”。
飄搖的另一個身份是濟南藍天救援隊的正式隊員,記者在采訪中因此結識她,但近日才了解這個“女超人”的時間表:休完二胎產假后,她返回單位上班,每天早晨5點叫醒大女兒,為其做早飯;接著等小女兒醒來,將其送到老人住處,最后騎電動車上班。傍晚下班后接回孩子,收拾家里衛生、洗衣做飯,其間陪伴大女兒學習。凌晨1點,一切收拾妥當后,時間才是自己的:“大家都睡下,我會看會兒書。每天周而復始,一天算下來也就睡四五個小時。”為了減輕家庭經濟負擔,飄搖還兼職做微商,一個月掙的錢剛好交房租。
每天,飄搖的辦公桌電腦旁都貼上不同的英語單詞。“我自己想學英語,多學習既可以充實自己,也是為了以后輔導孩子。”飄搖自認是一個人格獨立、經濟不依附的女性,從起初僅有中專學歷,到利用業余時間和產假參加成人高考,考取了本科和在職研究生學歷,之后又自學考取了高級育嬰師證。加入藍天救援隊這個公益組織后,她不斷參與救援任務,并考取了國家緊急救助員和無線電執照。
“選擇了二孩就等于選擇放棄自己的一部分時間,也會給老人增加麻煩,所以我要盡量做得更好、兼顧更多。”在她看來,夫妻之間要相互扶持協作,要權衡各項利弊進行取舍,“既然選擇了二孩,就要心態更積極地生活。”希望飄搖這個勵志樣本,能給焦慮中的濟南二孩媽媽提供一點可資借鑒的經驗。
抗焦慮有招嗎?沒有完美方案只能盡力
“2·22”全國二孩家庭網絡調查顯示,生育二孩后,回答“有職業規劃、努力打拼中”的女性,只有37%。63%的二孩母親表示,對職業發展沒有目標、沒有規劃、感到迷茫、對未來無能為力。在受訪者自己開出的緩解“二孩焦慮”的“藥方”中,選擇“自我成長”來克服焦慮,或者“通過學習來克服焦慮”的受訪者,不足25%。
對此,相關專家表示,因為生育孩子而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迷茫,這是大多數中國媽媽的現狀。二孩媽媽期待外界的幫助固然沒錯,同時也應該培養自我“成長力”。如果沒有足夠的自我“成長力”,就難以克服孩子帶來的種種焦慮,也難以維護來之不易的幸福。此外,還要充分保障女性的就業權,讓媽媽們生育二孩后還能重返工作崗位。要化解“二孩養育焦慮”及伴生的“養老焦慮”,相關部門也應出臺相關配套政策。
濟南知名自媒體人李月亮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給出了相當理性、可行的建議:“二孩媽媽相對年長,精力會比生一娃時候更差,何況當年是帶一個,現在帶兩個,難免力不從心。不過二孩媽媽勝在更有經驗和智慧,一定程度上可以讓你節省很多精力。比如以前孩子發燒到38℃,你就憂心忡忡抱著孩子去醫院,搞不好還得吊上三天瓶,現在一包清開靈喂下去你就該干啥干啥了。給三個建議,一是不必要求過高,奶瓶放在窗臺上沒問題,衣服堆上三五天洗也可以,不要事無巨細樣樣都必須做到位。第二,讓老公和家里有條件的老人參與帶娃。第三,做好老大的工作。很多二孩媽媽是被老大逼‘瘋’的,因為老大很容易在老二到來后出現心理問題,本來挺乖的孩子,變得無理取鬧,額外增加媽媽的工作量。所以理順老大的情緒很重要,搞好了不但省很多麻煩,Ta還能給你搭把手。”
在自我價值方面,李月亮認為:“首先必須得發自內心地接受一個現實,就是至少有一年的時間,你生活的重心是在孩子身上的,什么自我價值什么社會關系什么變笨變丑,別太關注這些,就是專心帶娃。因為這是一個暫時性的時期,你不會一直如此。當然,有余力的話,多關注點社會變化,多做些自我提升最好。一周歲前,孩子就是天,你以養好他為天職,工作賺錢的事能晚則晚;一周歲以后,孩子過了最 需要你的階段,你要盡快回歸社會重拾自我,能早則早。”
●記者手記
“共享養娃”到來之前
身為直男,如果不是做這個選題,孩子剛滿兩歲的我不會知道,在其他國家還有“全社會共同照顧兒童”這種新鮮理念,還能“倒逼”孩子爸爸回家帶娃。
對這篇稿件最大的感受,就是采訪到的素材越多,越不知道怎么下筆了。原來伴隨著孩子的新生,帶來的是一系列矛盾和壓力的“新生”,二孩媽媽之艱之難,難以盡述。性別限制了我的想象……
由全社會共同照顧兒童,未來兒童才可能照顧全社會需要照顧的人。將兒童從私人物品視為準公共物品,越來越成為現代社會的共識。兒童的養育成本包括直接成本和間接成本:直接成本,是兒童的衣食住行、教育醫療等支出;間接成本,則是父母為撫養孩子導致工作收入減少等機會成本和時間成本。在部分國家,上述養育成本的分擔已經制度化,由政府、市場和家庭來共同支撐。
以素有“兒童天堂”之稱的北歐國家瑞典為例,長達480天的帶薪育兒假期,為歐洲各國之最,其中60天是父親的配額,不能轉讓給母親,以此來強制男性參與撫育幼兒。而當父母平等使用育兒假時,還將獲得“性別平等獎勵”。法國與瑞典對養育成本的分擔路徑不盡相同,但在政策工具的運用上卻有著相似之處,都分擔了兒童“養”和“育”的不同成本。在這樣的社會里,相信二孩女性不會那么“弱勢”,自身和孩子的生命質量都會更高。
那么,我們未來的生活中會出現“共享養娃”、“云育兒”嗎?在這一天到來之前,請給身邊的二孩媽媽多一點關心,多一點機會,讓她們卸下重負,歡樂前行。
不說了,我要帶孩子去公園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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