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舜網
2023-02-28 11:31:02
原標題:大運河畔有“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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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大運河畔有“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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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我作為《中國旅游大全》山東編寫組成員第一次來到臨清,找尋撰寫實感,搜集一手資料。雖說那時的臨清及所在的聊城地區尚屬經濟欠發達地區,小城風貌也散發著古舊甚至有些破敗的氣息,但透過鰲頭磯、舍利塔、清真寺等古建筑及老街陋巷所呈現出的城市肌理推斷,這座小城曾經有過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繁盛與輝煌。
地處冀魯交界的臨清,有著兩千多年的縣治歷史,明弘治年間升為州,轄兩縣,清乾隆年間又升格為直隸州,由山東省直管,統領四縣。這都得益于 “七分朝天子,三分下江南”的京杭大運河,臨清遂成為大運河畔的重鎮。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在其《馬可波羅行紀》中提到臨清:“有環墻城村甚眾,皆大而富力,工商繁茂......是為一富貴城,居民是善戰之士,頗務工商,有帶羽毛之獵物甚饒,凡適于生活之物,悉皆豐富。河中有船舶甚眾,所載貴重貨物甚多”。
這里所謂“船舶甚眾”,皆因運河臨清段的特殊性使然。元運河臨清段史稱會通河,此處海拔比南方的揚州和華北的天津都要高出二三十米,且魯西一向干旱少雨,運河水源補給嚴重不足。
后來引漳水入衛河,再于臨清與元運河交匯,會通河依然是整條京杭大運河之“咽喉”,航道既窄,河水又淺。過往漕船過會通河船閘時,都要事先卸載船上貨物,然后由纖夫將空船拉過水閘后,再將貨物裝船前行。加之當時有民船讓官船、一般貨船讓運糧船之“圣旨”,等待過船閘的漕船只能在此長時間排隊等候,尤其遇到“南糧北運”的糧船進京時,其他船只最多時要等三個月。
會通河上長長的船隊見首不見尾,即所謂“帆蓬遮天,十里艅艎”。船上的人自然也利用這一機會,下船登岸采購些生活必需品,同時把船上貨物兜售一些換點盤纏,順便進城吃喝玩樂,調劑一下枯燥的生活。周圍十里八鄉的人也都趕著馬車,或推著架子車(獨輪車)到臨清運河碼頭購物。
明清時,朝廷在運河沿線設八大鈔關收漕運關稅銀子,臨清鈔關稅收占整個運河的四成,位列各鈔關之首。臨清鈔關位于明運河畔后關街,曾經由縣直部門和縣京劇團使用,前些年當地政府將鈔關舊址進行搶救性保護,與前面提到的幾處古建筑一同成為了全國重點文保單位,這也是中國運河僅存的鈔關舊址。
馬可·波羅將臨清譽為“富貴城”絕非溢美。古時臨清有兩座城池,臨清人習慣用“二十九里零一百步”來表述兩座城墻總長度。東邊一座是磚城,縣治各衙門口都在此,是全縣政務中心。西面一座為土城,是手工業和商業市鎮。
今天所謂的臨清古城主要是土城部分,歷史遺跡也最多。舊時此地的長街短巷里,無不店鋪林立,商賈輻輳。既有貨棧、客棧和酒肆,又有瓦舍勾欄和書場,也不乏風月之地。難怪乾隆將臨清譽為“富庶甲齊郡”。
長篇小說《金瓶梅》中有二十五、六處提到過臨清的地名,至今按“書”索驥,在古城內還可以找到一些蹤跡。小說故事假托在宋朝,但描摹的則是晚明景象,甚至可以看作是臨清遠去的“時代背影”。光緒年間清廷宣布漕運停航,大運河風光不再,臨清城也逐漸沒落。
我第一次到臨清時,已經與衛河隔斷的會通河成為一河死水,河床淤塞,水面狹窄,當地人稱之為“死河子”。河上有道小橋,肯定是運河斷航后的產物,名叫“天橋”,是否寓意這條河曾經通往天子腳下不得而知。
天橋南側連著主街鍋市街,通達竹竿巷、箍桶巷、紙馬巷、青碗市口等巷子。街巷兩側保留著不少門市,做竹耙子的,做籠屜、簸箕的應有盡有。街上時常會有獅貓出沒。這種“喵星人”系明清時期波斯商人經運河帶來的波斯貓與本地的魯西貍貓混血繁育而成,形似小獅子,毛長潔白,頭大眼圓,一只眼睛泛黃,另一只眼睛為藍色,人稱“鴛鴦眼”,因此成為臨清特產而奇貨可居。
運河文化造就臨清的另一樣副產品便是貢磚。從明永樂年間至晚清,臨清燒制的水磨青磚經運河直達京城,修建紫禁城、天壇、地壇、日壇、月壇、國子監、各城門樓、鐘鼓樓及十三陵等皇家建筑及園林,用的都是臨清貢磚。
南京城墻中華門、玄武橋也都有臨清磚。當地人自豪地編起順口溜:“臨清的磚,北京的城,紫禁城上有臨清”。臨清御用磚窯都設在運河兩岸,最多時達二百余座。官府監制青磚都有嚴格要求和窯口印記,既為質量監控,也作抵扣官稅之依據。
臨清的鰲頭磯、清真寺、舍利寶塔等明代遺物無不是水磨青磚對縫,嵌縫工整,雖歷經歲月滄桑,至今精美絕倫。而令我未曾想到的是,古城街巷里的很多建筑不知何時起,老舊紅磚代替了青磚,成為這座小城的另一種時代記憶。
漕運繁榮往往伴隨著文娛興盛。臨清是山東快書和犁鏵(后為雅化改名梨花)大鼓書的發源地之一。
光緒年間,臨清鼓書藝人郭大妮、黃大妮及王小玉姊妹,闖蕩濟南府,王小玉姊妹(白妞和黑妞)在大明湖畔明湖居駐唱,一時名噪省城,被劉鶚寫進小說《老殘游記》而名揚海內外。
臨清人對京劇情有獨鐘。當年四大徽班都是乘船經運河進京,臨清是必經之地。為等候過船閘,戲班子在臨清落腳有時長達一兩個月,進城唱戲也成為家常便飯。長此以往,把臨清人培養成了京戲內行,文場、武場票友比比皆是,唱、念、做、打無不通曉。以致后來的戲班子來臨清演出時先要先拜訪票友,怕他們挑板眼,品頭論足。當地有些高水平的票友甚至與馬連良、周信芳、奚嘯伯等名角同臺演出。臨清遂與濟南、煙臺并稱齊魯三大京劇票友之鄉。
碼頭文化從不與吃分家,臨清也如此。當地飯館和紅白喜事流行“八大碗”,都是用高湯燉煮的雞鴨魚肉,湯菜各半,味道鮮美。
百姓的日常則是粗菜細作,咂摸出自己的味道。當地小吃有下凡肉(腌熏豬下貨)、白仁(油炸不帶皮花生米)和鍋燒雞子(雞蛋),還有托板豆腐。托板豆腐通常是沿街叫賣,早餐時間是托板豆腐的高光時刻,賣豆腐的三輪車上拉著小煤爐,停放在路旁,鍋里白水煮豆腐,食客們手持一塊小木板,托著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鮮嫩豆腐,不用筷子不用勺,什么作料也不蘸,靠在路邊,弓起身子,撅著屁股,幾口吃完走人。當地人形象稱之為“撅腚豆腐”。
臨清還產好醬菜,清乾隆年間開辦的濟美醬園,與北京“六必居”、保定“大慈閣”、濟寧“玉堂”并稱江北四大醬園,其進京腐乳、甜醬瓜都是好招牌。
三十七年后再進臨清,會通河道得以疏浚,河邊干枯的蘆葦花在春風中搖曳,靜靜的河面上有四只大白鵝自在地游弋,使我聯想起那段著名的芭蕾。河岸上多了幾家新穎小店,窗明幾凈的點心鋪有當地特產“蓼花”等甜品;頗為時尚的茶吧里,演繹著咖啡與茶的對話。
而我一踏進那幾條老街,時光仿佛凝固,一切宛若從前。賣籠屜的土產店,賣禮服呢布鞋的老字號,用煤球爐子烘烤竹竿的手藝人,前店后宅的舊書屋......一切都是那么安然。
只是街上似乎唯有老人,襯托出這座老邁小城的寂寞與孤獨。
也許來的不巧,街上有貓,卻并非獅貓。街頭有家燒餅攤,剛出爐的火燒裹挾著香氣撲鼻的舊時味道。我卻未能找尋到托板豆腐和那清純的豆香,留下遺憾,也有了期待。
(本文轉自“濟水之南老牛”微信公號)
原標題:大運河畔有“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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