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網·閃電新聞8月16日訊 “這邊結算,你什么時候來都行。”
“俺想盡快地辦,俺就再也不過來了。”
8月15日16時左右,齊河一中年輕教師劉峰,因患急性重癥胰腺炎多次搶救無效,永遠告別了他深愛的學生和妻兒。在山東第一醫科大學附屬省立醫院重癥醫學三科的門口,劉峰的妻子蔡嚴嚴克制住悲痛,在劉峰的學生、同事和家人的陪伴下,向醫生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人走了以后才能結算,還是?”即便是見慣生死的重癥醫學科醫生,也難掩聲音的哽咽,“因為數目比較大,算起來可能比較慢一些。他的費用到現在是截止了。”
8月14日夜 體感悶熱,祈禱轉機
16時27分,閃電新聞記者在醫院重癥醫學三科的家屬等候區見到了劉峰的幾位同事和領導。作為齊河一中年輕的語文老師,劉峰今年擔任兩個美術畢業班的班主任。在7月10日山東高考結束后,按說可以暫時輕松一下的劉峰,因高一、高二的學生還未放假,手上的公寓管理工作并沒有結束。直到7月20日住進重癥監護室,劉峰都一直忙碌在工作崗位上。
“工作上非常有能力,也非常有奉獻精神。”是齊河一中黨總支委員陳顯亮對劉峰的第一個評價。因為疫情防控的需要,齊河一中對學生宿舍的管理比往年更為嚴格。“加上臨近期末,學生們容易心浮氣躁,出現情緒上的不穩定,需要老師更多的關注。所以從時間上來說,他的任務并沒有減輕。”
對于劉峰的這次住院,陳顯亮感到很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劉峰有會和學生們一起打籃球、踢足球。“身體還挺好的。”去年,陳顯亮有次給劉峰通電話,想問一些工作上的問題。“問他在哪兒?他說在醫院里。我說去醫院看看你,他說已經好了,馬上就回學校了。”有困難從來不聲張,這是陳顯亮對劉峰的第二個評價。
常年租房居住的劉峰和妻子蔡嚴嚴在2019年5月終于搬進了屬于自己的第一個家。每個月工資只有8000多元的他們,除了要負擔4000多的房貸,還要撫養一雙兒女,此外房子的首付還欠了10多萬的借款,而劉峰父母的身體也不好。“說實話,他自己的家庭條件非常不好,甚至是比較困難。但在同事需要幫助的時候,他真是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為人非常仗義、受同事敬重,是陳顯亮對劉峰的第三個評價。
21時55分,蔡嚴嚴送走當天最后一波前來探望劉峰的同事們。她說,這么久都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這天,山東第一封高考錄取通知書送達濟南。
23時20分,閃電新聞記者從重癥醫學三科離開。此時,家屬等候區的光滑地板上,已分散鋪上了幾張簡陋的地墊,等候在外的病人家屬們開始準備熬過這個和往日一樣漫長的夜晚。
8月15日1:40 雷陣雨,深夜思念
2時13分,劉峰帶過的第一屆學生王亮,發了一條朋友圈:“老劉爭口氣!挺過來!聽話挺過來!好日子在后面呢!”這個被稱為“老劉”的人,在各屆學生眼中,有著不同的身份。
對劉峰僅帶過一節課的2011級學生朗寧來說,他們是男人間的純哥們兒,最初的熟絡來自“眼緣兒”。“2013年的跨年夜,我們幾個學生是和劉峰老師一起過的,當時說說笑笑,感覺非常好。”常在籃球場碰面的朗寧稱劉峰是一個靈活的小胖子。“遇到個頭比較高的對手,他不會硬碰硬,會在遠處投籃,很聰明。”對當年的試卷、錯題,甚至是在春夏秋冬哪個季節都想不起來的少年“朗寧”就這么從青蔥到成熟,和劉峰建立起了男人間的友誼。“我們男人間的感情,不需要華麗的語言。”
劉峰的辦公室有一口小電鍋,晚自習后經常飄出飯香。這口鍋,是他給學生準備的。“都在長身體,孩子們容易餓。還有些孩子從農村來,很不容易,給孩子們準備點吃的。家里條件也不好,咱們吃啥,就給孩子們留點。” 劉峰的妻子蔡嚴嚴告訴記者。
2016級學生李振宇說自己吃過的最多,“老師一直請我吃飯,待我就像自己的親兒子。”在李振宇的記憶中,星期一下午上完第四節課,劉峰就會叫他去辦公室吃晚飯。“他不吃,都留給我。”2017級學生趙榮浩,記得劉峰引用過一句話:“未曾清貧難成人,不經打擊老天真。”意思是從來就沒聽過貧窮是阻止人成才的絆腳石,沒有經過磨練只會懵懂無知。出身農村普通家庭、深受學生喜歡的劉峰,恰好是這句話的真實寫照。
10時05分,蔡嚴嚴兩次走出家屬等候區,準備在11點時按響重癥醫學三科門外的門鈴,詢問護士什么時間方便向醫生咨詢丈夫劉峰的病情。此時,距離她上一次了解劉峰的病情已經過去23個小時了。
8月15日11:19 天氣陰,ICU外的決定
擔心老師突然出現意外,蔡嚴嚴應付不了,王亮自8月1日就拋下了手中的工作,選擇來濟南做兼職騎手。他說“在這里守著,心里舒服些。”因多個器官衰竭,劉峰的造血、凝血功能受到影響。來到濟南后,王亮發起了一場跨城救援。同學、師弟、兼職群里的陌生人,從不同城市自發趕來為劉峰獻血,提供了至少5000cc的臨床用血。這幾日,因為劉峰身體各項指標下降,記者見到王亮時,發現他比之前憔悴了很多。
在王亮心中,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劉峰就是自己的親人。而劉峰帶過的學生,都默認王亮是自己的大師兄,“如果老師好好的,這屆畢業生會和老師聚一聚,我也會去。但今年……”
11時19分,蔡嚴嚴獨自一人按響了呼叫門鈴。因醫生還在忙碌,護士提示會晚一點告知。
11時39分,醫生把蔡嚴嚴單獨叫去了談話,等在門口的王亮,焦急但卻聽不清晰。
15時07分,記者收到一條來自王亮的微信:“老師恐怕要走了。”
在重癥醫學三科家屬等候區守候的這些天,劉峰的妻子蔡嚴嚴十分害怕面對自己的一雙兒女。不敢給孩子打電話,也不敢跟孩子視頻。就怕孩子問,爸爸為什么還不回來?這個問題,蔡嚴嚴無法回答。當天下午,劉峰的親人把孩子們接了過來。有孩子在身邊,蔡嚴嚴的情緒穩定些。但這個以前不敢面對的問題,蔡嚴嚴如今也說不出答案。
王亮告訴記者,在他心里,始終有一句話,“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讀書的時候,因為自己想早早進入社會,劉峰堅持家訪。沒有聽他的話,王亮很后悔。他說,對于師弟們,不管是畢業多年的還是今年剛畢業的,見過的、沒見過的,他們都會繼續保持聯系。“老師的孩子,一個十歲,一個才三歲。我和其他師弟師妹們就是他們的哥哥姐姐,我們會幫助師娘。這個大家庭會一直存在。”王亮的聲音透出疲憊,但又堅定。
近期,劉峰的學生將陸續收到他們的高考錄取通知書,走進劉峰曾向他們描述過的大學校園。而沒有給家人留下只言片語,生命中最后一次意識清醒時,還在牽掛學生的劉峰,卻再也沒有機會親耳聽到自己的學生都去往哪個大學了。
送別,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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