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3-05-26 09:41:05
原標題:大三學生習作為何能入圍國際電影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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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大三學生習作為何能入圍國際電影節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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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來,他們依水而居,舟楫為家,靠岸成村;他們建漁排、搭木屋,漂浮海上,靠漁為生。
他們是疍家人,被稱為 “海上吉普賽人”。
疍家人屬于漢族,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海上,形成了區別于陸地的獨特習俗,逐漸產生了水上婚嫁、疍家調等獨具特色的疍家文化。
海口經濟學院南海藝術與科技學院廣播電視編導專業的大三學生劉凱想把海上舊日的疍家生活和“疍家文化”記錄下來,因此他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名字就叫作《海上吉普賽人》。
初識
其實關于疍家的記載,自唐朝就有。疍家這一稱謂,有人認為是因為疍家人常年以舟為家,生活在海上,如蛋殼漂泊于海面,所以稱為疍家;也有人認為疍家人常年在海上與風浪搏斗,處于險惡的生存環境,生命無保障,如同蛋殼般脆弱,故稱為疍家。捕魚、養狗、做飯、睡覺、結婚、養子、上學……漁船和海上漁排,就是他們如履平地的家。
“我來自青島,從小和海為伴,小時候一有時間就拿著相機去海邊碼頭,看到有意思的畫面就拍攝下來。”來海南讀大學后,劉凱漸漸將自己的鏡頭從黃海移到了南海,也結識了生活在海邊的疍家朋友。
劉凱回憶起與紀錄片主人公、海南陵水縣新村鎮疍家人邢益詩的相識經歷。有一次,他和幾個朋友在海邊看到疍家漁民捕魚歸來,正從船上卸漁貨。他問:“這些魚賣嗎?多少錢一斤?”邢益詩看了看他,笑呵呵地說:“這半筐魚有十多斤,你要就整筐拿走吧,錢隨便給點就行了。”
和邢益詩接觸多了,劉凱對這群樸實樂觀、敬畏大海、常年與大海為伴的疍家人有了好感。于是,他邀上任梓寬、齊樂、曹守祥、文奕、于立、包一銳、紀雨彤等幾個同學,決心將邢益詩的故事拍成紀錄片,以影像記錄疍家人獨特的生產、生活、生存方式。
記錄
在《海上吉普賽人》中,劉凱用了19分鐘,以“漁民表達”這一獨特視角,充分展現了這群“海上游牧民族”的生產和生活畫卷。
“沒有巨人的肩膀能幫忙。”劉凱感慨,由于可參考的歷史影像檔案非常有限,他們團隊成員基本上是摸著石頭過河,所以《海上吉普賽人》光在腳本創作上就分成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主要以第三者的視角去客觀講述疍家人的故事。但在創作過程中,他們發現,這樣敘事不能給觀眾真實的體驗感。
于是在第二階段,他們請教了海口經濟學院南海藝術與科技學院副教授李語然。老師認為要找準符合紀錄片影像規律的選材視角和方向,“那就是疍家漁排人文色彩和本土化色彩的結合點”。海南最主要的特征是其文化形態屬于中華海洋文明,以往大家對中華文明的認識都是陸地農耕文明形態,但農耕的對象不僅是耕地,也有海洋,疍家漁排就屬于這樣的情況。李語然認為,在紀錄片中,“要把大海的詩化意象和海南中華海洋文明的特征相結合,并通過疍家漁排表現出人與大海和諧相處的畫面”。
腳本創作過程,劉凱和團隊成員可是受了不少“煎熬”。
“直到雙腳踩到碼頭上結實的水泥地,我才感受到了那種久違的踏實。但暈眩感卻并未馬上消除,在后面的好幾天時間里,只要一閉上眼睛,周圍的一切便又開始搖晃起來,讓人覺得又回到了那條混雜著魚腥味和機油味的漁船上。”這是劉凱和團隊成員的筆記,盡管出發前已經料到海上生活的艱辛,但直到真正面對風浪,他們才真切體會到邢益詩每天的不易。
跟隨邢益詩捕魚時,看到海上的烈日直射在他的額頭上,每一次用力起網,皺紋就更明顯了一些。“從前我一直以為,漁民這個職業是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才能勝任的,但邢益詩告訴我,出海捕魚,真正靠得住的還是久經風浪的老漁民。面對大海的未知與殘酷,除了需要好身手,更重要的是要有與它抗衡和周旋的經驗與定力。”劉凱說。
“風浪越大,魚越貴!”這是電視劇《狂飆》里的一句臺詞,也是對邢益詩和其他疍家漁民生活的生動寫照。
離岸越來越遠,風浪越來越大,劉凱和團隊成員除了要克服暈船帶來的身體不適,更要忍受遠離網絡的煎熬。隨著邢益詩漁船駛向外海,手機信號逐漸全無,智能手機也就成了看時間的擺設。船上的勞作是不分晝夜的,3小時工作,3小時吃飯睡覺,如此循環往復。邢益詩的生活被拆散成一個個片段,塞進了船艙狹小的空間里。
出海后的幾天,劉凱的生物鐘竟也神奇地適應了這種不睡整覺的作息規律,“但那些在陸地上的習慣是很難改過來的,比如每次吃完飯,我總習慣把筷子擱在碗上,而老漁民則會把筷子放在高起的桌邊沿”,下一個浪頭過來,那個歪倒身體撿筷子的人,一定是劉凱和他們團隊的成員。
拍攝基本完成后,劉凱他們等來了回程的運輸船。風浪里,兩條船依靠纜繩,短暫交會,它們猛烈地撞在一起又狠狠地分開,漁民們瞅準時機,把一箱箱漁獲通過木板滑到對面的運輸船上,而劉凱和小伙伴們,也用力抓住對方從高處拋下的纜繩,跨到了回程的船上。黑夜里,他們看著邢益詩和他的漁船晃悠悠遠去,他們還要在這片海域繼續作業100多天。
即使已經千百次戰風斗浪,但靠海為生的疍家人依然對大自然充滿敬畏。他們通過信仰崇拜和謹守禁忌的方式,來獲得心靈的慰藉和安全感。《海南吉普賽人》中,有不少疍家漁民在三江娘娘廟祭拜的場景。
海上生活十分單調枯燥,疍家人沒有更多的消遣方式,索性就以唱歌的方式,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和說不出口的心里話,都放在歌詞里,漸漸形成了疍家的“咸水歌”文化,他們用歌唱遍世間的美好情感和向往。“咸水歌”是大海的歌謠,后來被列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統稱為“疍歌”。
在劉凱的鏡頭里,有不少男女甚至疍家孩子在船上或岸上對唱疍歌的畫面。“疍歌的歌詞幾乎都是即興發揮,贊美大自然、贊美勞動與豐收,歌頌傳統美德、歌唱新生活,表達對愛情和美好生活的向往,訴說對親人的牽掛——可以說,疍歌就是勞動者的歌謠,也是中華海洋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劉凱說。
追蹤
近幾十年,疍家人也漸漸移居到岸上。但現代文明的浸染,也讓許多“疍家文化”面臨消失,這也是劉凱在紀錄片中關注的重點。
“如‘疍家棚’已經消失,傳統疍家人的船上婚禮近乎失傳,疍家人傳統手工藝制作技藝后繼乏人,會唱疍歌的皆是老人,且為數不多。疍家文化的傳承岌岌可危,疍家文化面臨斷層的危險。”起初劉凱是為了向大家揭秘這個小眾群體,現在,更多的是以一種“搶救歷史”的心態來記錄這個群體,但遺憾的是,許多原生態的疍家文化場景和根基已不復存在。
對此,劉凱的心情喜憂參半:作為導演和拍攝者,他憂的是畫冊中缺席了“疍家人船上婚禮”和“船上學堂”的內容,這成了他心中永遠無法填補的遺憾;為保護和傳承疍家文化,挖掘疍家文化底蘊,現在越來越多疍家人堅持“往岸上走,往深海走,往休閑漁業走”的路線,發展休閑漁業,疍家人也吃上了“旅游飯”,這讓劉凱欣喜。
“現如今,大多數漁民的下一代已不再從事漁排產業,大多已在大城市落戶工作。”通過和漁民子女的交流,劉凱覺得,對從漁排走出去的年輕人而言,漁排是一種特殊的情感寄托,他們從小在漁排長大,漁排的每一個角落都留有他們成長的印跡。“君知故鄉來,應知故鄉事”,每一個從漁排走出去的“游子”在用自己的方式敬畏著他們父輩們賴以生存的一方漁排,也在書寫著疍家人新的歷史。
今年5月8日,《海上吉普賽人》入圍了第三屆亞洲國際青年電影節最佳紀錄片單元和香港紫荊花國際電影節,作為該片指導老師的李語然深感欣慰。
“一部學生習作入圍了國際電影節,讓我體會到,扎根生活、扎根人民的影像記錄,同樣是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當我們真正坦誠面對自然、社會的各種現象,尤其是遠離自己生命經驗的現象時,會激發來自內心的生命沖動,這時,創作就不只是簡單停留在興趣這個層面,而是成為帶有使命感的自發行動。當創作者和拍攝者有了內在的生命沖動,才會真正產生去探索自然、社會的動力,找到自己與自然、與社會聯結的理由,發覺自己紀錄片探索的所有行為都與自然、社會的命運息息相關,真正理解‘天人合一’的內涵。”李語然認為,把鏡頭對準普羅大眾,記錄一個個鮮活的面孔,為我們所在的時代、社會、民族、國家,留下鮮活的傳記和史詩,應該成為所有立志于以影像影響世界的新生代們的內在動力。
影片雖早已制作完成,但劉凱還在繼續關注疍家人的新生活。“看到疍家年輕人找到了新出路,我很欣慰。”他說。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牟昊琨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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