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清鼎

在中國，人們對春秋時期越國大夫范蠡功成隱退、經商致富的故事津津樂道，這個故事出自《史記》。

太史公司馬遷雖沒有為范蠡單獨立傳，對其人卻別有感情，《越王勾踐世家》記述了范蠡助越滅吳、乘舟浮海而去的事情后，繼續述說越國的更替變化，然而至篇末太史公忽然再一次提起范蠡，寫了他隱姓埋名之后的事，并稱贊說“范蠡三遷皆有榮名，名垂后世”。在《貨殖列傳》中，太史公又記一筆，直寫到范蠡“后年衰老而聽子孫，子孫修業而息之，遂至巨萬”才罷。不過，太史公所記范蠡沒有出現英雄伴美人之事，看不到美女西施二字，這未免使熱心于大團圓結局的讀者有點兒掃興。

范蠡隱退乘舟浮海到哪里去了呢？據司馬遷記述他到了齊國，取名鴟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戳力，父子治產”。看來范蠡初遷之地是在齊東海邊。范蠡畢竟不是凡夫俗子，他不僅善于國事，也精于耕牧，“居無幾何，致產數十萬”，用時下的話說“一不小心”竟然成了赫赫有名的富翁。

齊東之地有此能人，必然是一傳十、十傳百，名聲遠播國都，結果是“齊人聞其賢，以為相”。遠離官場后又當上了齊國的宰相，這是范蠡二遷，當定居于齊國之都。范蠡為此深有感觸地說：“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享尊名，不祥。”在常人以為是求之不得的大富貴，在他竟然看出潛伏的禍害，雖非危邦亦不居，因而歸相印、散錢財，悄悄地搬家走了。

范蠡初遷至齊，耕牧于今山東東部海邊；二遷齊都為相，當在山東淄博一帶，這是太史公交代清楚而無可置疑的。第三次遷到哪里去了呢?據太史公說“止于陶”、“自謂陶朱公”。“陶”在何處？由于陶朱公美名美事影響面極大，在國內與其結緣之“陶”有許多。現僅就距齊國之都不太遠的幾處有關陶朱公的遺跡尋訪一下。

比司馬遷稍晚的劉向在《列仙傳》里也寫到范蠡，說他在蘭陵賣藥，“后人世世見之”，把他寫成了神仙。神仙與世人相比，來無影去無蹤，凡人難以效法，因而后人仍把范蠡留在人間作為敬慕的先賢崇拜。

陶山腳下范東村的范氏祖塋

今滕州市羊莊鎮內有陶山，山下曾有陶朱公廟，滕州現存最早的地方志，明萬歷十三年《滕縣志》記載：“此陶山漢屬東海郡，在蘭陵境，故有范蠡湖、釣魚臺，而廟即其居也。自唐以前有之，寶歷二年重修。”陶山之陽不遠處有范村，村莊較大，多范姓，據說乃范蠡后裔。清道光二十六年《滕縣志》“藝文志”，收入明代于慎行的《陶山懷古》詩：“越相何年隱，齊山舊有名。地連肥子國，路出鑄鄉城。洞杳秋云白，巖深古木平。臨池懷往跡，頗羨釣魚情。”此詩所寫并非滕地陶山，由“肥子國”“鑄鄉城”舊地名可知，寫的是今肥城市境內的陶山。

肥城陶山范蠡祠

肥城市陶山為當地風景名勝，據舊志記載：“陶山在城西南三十里，舊說范蠡三徙而隱於此山，故名陶山，又名鴟夷山。”山多洞，景頗幽。山前有棲幽寺，距寺一華里處有范蠡墓。清康熙五十四年《重建陶朱公墓贊碑》：“陶山之陽，幽棲之側；一冢屹然，千秋獨立。傳為越臣，於焉遺跡；緬想當年，為越良弼……忠以事主，智以自庇；千載而下，誰可與匹……”“文革”中，墓慘遭挖掘，后修復，1992年肥城市政府將其列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

定陶商圣文化園

另有范蠡墓在定陶縣，2013年公布為山東省文物保護單位。定陶古稱陶，又稱陶丘，史書多證之太史公所言范蠡第三次遷移“止于陶”就是此地。這里有范蠡湖、陶朱公亭、范店村，更多的是關于范蠡的民間傳說故事。實際上各處范蠡遺跡、傳說大多難證其真，《史記》所言“止于陶”，此“陶”應該是可信的。太史公在《貨殖列傳》中說范蠡：“……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為朱公。”所謂“朱公”，或是“老來紅”之意。青壯之年，才力用于國，晚年“吾欲用之家”，老當益壯，有所作為，是范蠡的人生追求。他為何選擇在陶定居，太史公說：“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產積居，與時逐而不責于人。”范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直到年老體衰才把商貿經營及家務之事交與子孫管理。

《定陶縣志》（齊魯書社，1999年）“人物傳略”為陶朱公立傳，資料來自司馬遷說，然而篇末又添加了一段“歡快”的尾巴：“據傳，范蠡來陶時，曾攜西施一同前來。范蠡和西施在白土山下，鑿池養魚，植桑養蠶，牧馬喂鴨，過著自由歡快的生活。”附錄中有關范蠡的古詩四首，其中三首涉及西施女郎，當然這也是有出處的。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說：“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他曾親臨越國舊地會稽游訪，為什么《史記》卻沒有寫上西施呢？或許是太史公認為西施伴范蠡之說離史實太遠，其傳說過于“超常發揮”，也就忍痛割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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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凡、王懷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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