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光明日報
2023-03-10 09:04:03
原標題:青島看海
來源:光明日報
原標題:青島看海
來源:光明日報
一
早上五點,我坐到了海邊。天空還是一片鉛灰,沒有什么人影。一個人靜靜地坐著,能感覺到海深沉的呼吸。海太浩大了,海的浩大,讓我心生些微的畏葸。好在,天快亮了。
我看著海,看著海在熹微的晨光中一層層打開,又一層層合上。海在試著自己的新裝,從墨藍的,換成湛藍的,再后來,換成了淡藍混有玫瑰色的。又覺得海在演示多米諾骨牌,從遠處倒來,然后從我的眼前倒回去。如此往復,無有休止。
海終于變戲法似的,將一枚紅黃變了出來,那紅黃并不晃眼,在海的一遍遍淘洗中干凈而清爽。眨眼工夫,朝陽已如圓圓的巨輪翻滾而起,煙塵滾滾,濤聲隆隆。騰空的瞬間,光芒四射。霞光中的海層層涌起,一片艷紅。那是多么大的一片紅啊,讓人想到海中無數紅鯉在滾動,想到“張羽煮?!?,整個海都在燃燒。
我所在的地方叫中原,祖先以為那里就是天下的中心,海則是中國的邊緣,是天的盡頭。那時沒有多少人能像我這樣坐到海的身邊。直到明代,才有人敢于冒險一渡大海,去看看“海外”的世界。
我就這么久久地讀著?!獙嶋H上,海的深厚與寬廣,是讀不完的。比起大地,海的歷史更長,海的秘密,不亞于大地的秘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喜歡海,就像我無理由地喜歡一個叫“海明威”的作家和一個叫“海子”的詩人。我不知道漢語里“?!钡陌l音是如何確定下來的,它是如此貼切。喊出“?!边@個字時,令人振奮。“海!”我喚了一聲。“海!”我放聲長嘯。
夜晚,海濤拍打著沙灘。三點時分,我推窗而望,看到的是一排排白色的巨浪。突然有些擔心,那大浪是否會越過沙灘直撲向我的房間?其實,海有自己的處世規則,它甚至不需要堤壩。
二
浪花像在為大??椫每吹幕ㄟ?。沒有比這更大的花邊了,一叢叢一疊疊,看得人眼花。它們不停地消逝,又不停地被織起來。
海把一些鷗鳥扔上天去,讓它們盡情撒歡。我總覺得,這些勤勞得不能再勤勞的鳥兒沒有時間睡覺。
海浪的壯觀有時是借助鷗鳥來實現的。有一處海浪翻涌得特別,甚至翻到了天上。離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群鷗鳥密密的翅膀。
有人在撒網,有人在釣魚。這個時候,梭魚喜歡隨著潮水,沖向岸邊。
風在舞,陽春三月越來越近,風也在一天天變暖。
宿在嶗山腳下的將將灣。將將灣緊靠著海。深夜躺在床上,一邊聽著海聲,一邊品味“將將”二字。躺在灣里,輕松、平靜,很快進入了夢鄉。清晨醒來,才知道夜里下了不小的雨。
早晨登船,從南往北行駛。海里已經隱隱約約有了各種漁船,不遠處的麥島、西姜、沙子口漁村,也同將將灣一樣,在太陽剛剛出來時就有漁民解纜出海。
漸漸進入了遼闊與深藍。白色的浪像甩尾的大魚,跟在船的四周。鷗鳥也來湊熱鬧,隨著船上下翻飛,有的還落在船上,讓人看清它明亮的眼睛與干凈的羽毛。
船在繞著嶗山航行,遠遠望去,嶗山就像另一種浪,在視野里起伏跳蕩。這是一座從海里長出來的山。這樣的山,會出故事的。于是有了“嶗山道士”,有了“香玉”,有了各種神仙鬼怪。
船在向嶗山靠近,越近波浪越大。船晃得厲害,仿佛倒海翻江。一波大浪過去,船還在劈波斬浪,沉穩的船老大輕松自如。向海而生的人,有著征服一切的堅毅與膽魄。
過了八仙墩,風速變大。山崖下出現了奇巖怪石,有的像經歷了一場天火,露出赤壁之色,一只鷗鳥掠過,給赤壁劃出一道白痕。有的像一片遠古的叢林,或是一群威武的士兵。山崖下的黑色礁石,說是試金灘,還有一片白色花崗巖,說是曬錢灘。
一個有山有水又堆金砌玉的所在,自然是人們的向往之地。船老大說,過去有句話叫“千難萬難不離嶗山”,在青島這個地方,哪怕再困難,也總能渡過難關,所以老百姓都喜歡到這里討生活,漸漸地,留下的人越來越多。
不僅是老百姓,文化人也愛青島。聞一多、曹禺、老舍、梁實秋、王統照、沈從文、臧克家、蕭軍、蕭紅……在這片海邊,站立過多少人物,溫潤的海風與熱烈的浪花,讓他們心生無數感慨。
聞一多寫夏日的青島:“到夏季來,青島幾乎是天堂了。雙駕馬車載人到匯泉浴場去,男的女的中國人和四方的異客,戴了闊邊大帽,海邊沙灘上,人像小魚一般,曝露在日光下,懷抱中是薰人的咸風。沙灘邊許多小小的木屋,屋外搭著傘篷,人全仰天躺在沙上,有的下海去游泳,踩水浪,孩子們光著身在海濱拾貝殼?!?/p>
多少年過去了,熱鬧的景象依然在上演。
三
在這個明亮的早晨,一只只帆船劃向深海,遠遠望去,銀白一片。是的,這里是“帆船之都”,2008年北京奧運會的協辦城市。奧帆賽為這座與蔚藍相擁的島城插上了圓夢的翅膀。
20世紀,帆船運動由歐陸傳入,濱海之城青島就成了航海運動的搖籃,一代代人在舢板、帆船上搏擊,尤其是那些漁家的后代。一次奧運會,帶來的是“弄潮兒向濤頭立”的永久氣場。
燕島是一處礁巖林立的地方,到了秋天,這里會發出震天動地的潮聲,浪花飛出十幾米高,因此有了“燕島秋潮”的名聲。這名聲引來無數觀光客,他們想看海浪搏擊巖石的勇猛瞬間,聽那爆裂的聲響。
早春時節,大海將最純粹的深藍堆積在島的周圍,而后聚集力量,向著燕島發起沖擊。浪花就像一群燕子,喧嚷著,翻撲在島的上空?!把鄭u”之名,難道緣于此?沒有在島上看到燕子,倒是看到了喜鵲,一只只花喜鵲的鳴叫聲在松林間此起彼伏,成了浪潮的尾音。
情人壩離燕島不遠,這里也是狂潮翻涌之處——這里就該是狂潮翻涌之處。巨大的浪花在朝暉中翻涌出無數朵紅玫瑰。不知誰說的:“牽手走過情人壩,再大風浪也不怕!”
人們喜歡將情感的秘密交給大海,因為大海有著慈母般的胸懷,可以傾訴,可以托付,可以依戀。不僅如此,大海還讓人們陷入哲思:生活就如浪花翻涌的大海,不會一碧如洗,不會一帆風順;面對每一次潮汐,則會讓人明白要懂得珍惜每一次給予。
在海濱竟然看到了鴿子,是的,不是鷗鳥,是鴿子。它們同樣鋪開翅膀,在天地間飛翔,只是不飛往海上。它們把海交給海鷗去打理,自己在岸上營造另一種氛圍。
海邊有那么多的樹,已經不只是單調的木麻黃了。先看到的是白蠟樹,據說這種樹耐濕耐旱耐鹽堿。初春的杉樹有點兒像眉刷,一個個地,在這個早晨,把天空刷藍。法桐在這里也是主要角色,只是葉子還沒有長出來,一樹的鈴鐺,可勁地晃。耐冬,捧出的是點點微紅。刺槐顯得樸實,在這北方的岸上,有著村姑的情愫,悄悄地滋長屬于自己的嬌嫩。不知哪里來的櫻花,在海邊站成排,只待四月的風帶來一樹芬芳,同大海來一場交響。
日落后,那兀自佇立海中、遙望太平山的信號塔,當是一棵奇特的樹,一棵釋放著溫馨與懷想的夜來香。
(作者:王劍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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