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齊魯網
2019-12-11 22:26:12
“吃飯!”
12月6日下午5:06,張勇在五泄派出所的微信群里敲下這兩個字,提醒所有在崗值班的民警該吃飯了,這是他在群里發的最后一句話。
晚上9點36分,值班室接到報警電話,張勇帶著兩名輔警處警,四分鐘后便到達現場。
10點10分,這名“山東大漢”轟然倒地。
7日凌晨1點26分,張勇的生命定格在這一時刻。
張勇是山東濟南人,是一名軍轉干部,去年11月剛剛成為浙江省諸暨市的一名民警。12月6號晚,張勇在處理一起勞資糾紛案件時,遭到暴力反抗。在奮力控制住嫌疑人后,他突然暈倒在地,經搶救無效犧牲,年僅37歲。
我和“山東大漢”亦師亦友
“我是他朋友,也算他的半個師傅。”面對閃電新聞記者的鏡頭,諸暨市五泄派出所副所長周其陽這樣開始他對張勇的回憶。在五泄派出所,民警之間三三兩兩組成一個值班組,而去年剛來所里報道的張勇,便和副所長周其陽、民警陳武毅搭伙了。
“在我們公安隊伍里,他過來的時候年齡稍微有點大了,對公安業務都沒接觸過。”作為張勇的半個師傅,周其陽在張勇剛開始上手業務工作時候,經常要幫張勇復盤、提出建議,“第一個交給他的案子,他花了一周才辦好;等到第二個案子的時候,他很開心地回來跟我說,他一天就辦完了。”
在周其陽、陳武毅和其他民警的幫助下,勤奮好學的張勇進步得很快。出事的三星期前,張勇完成了生前最后一個案子,這個案子他只用了半天就解決了。就這樣在共同工作、共同生活中,三個人成為十分要好的朋友。
“今年十月份,我們值班組三個人還一起去爬山,那時候還拍了好多視頻,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在周其陽提供給閃電新聞記者的視頻中,張勇舉起雙手秀了秀結實的臂膀,嘴里大喊著“看山東的大漢出場啦!”,隨后便是一張笑容特別燦爛的臉轉向鏡頭,他的笑聲混在兩名好友的笑聲中,聽起來十分暢快。
稱張勇是“大漢”也名副其實,張勇身高1米87,再加上結實的身軀,張勇還是派出所籃球隊的頂梁柱。“平時我們也有打籃球,他打中鋒位置,基本沒有人能比得過他。”周其陽說,有張勇在的比賽,就不會輸。
如今,在五泄派出所辦公樓后面的大院內,只有兩個孤零零的籃球架立著,這里從12月6號晚到今天,沒有響起過一聲拍球或者是悅耳的球進框的“嗖”,也不再會有那名“山東大漢”爽朗的笑聲了。
在籃球架的一側,是五泄派出所值班民警的休息樓,張勇在二樓有一間休息室,里面簡單地擺著一張單人床、一個小桌子和一個衣柜。床上是疊成豆腐塊的軍綠色被子和規整好的床褥,而桌上的雜物像列隊一樣,有序地排列著,讓人以為來到部隊。
“他身上部隊的特點很濃厚,你從走路上就能看出來了。”周其陽說,張勇把部隊的傳統帶到了派出所來,派出所的列隊操練都是張勇在負責。
張勇帶到派出所的不僅是部隊里的生活習慣,那股認真勁也被他貫徹到生活當中。在五泄鎮8個行政村里,張勇負責其中3個行政村的流動人口、寄遞業和加油站方面的工作。盡管才剛來一年左右,但在紹興市的轄區老百姓熟悉率、滿意率調查中,張勇在轄區工作排名中名列前茅,“滿意率是相當之高,基本上都是百分之百。”
“我們局每個月都是要走訪六十戶農戶的,他到了以后都是很扎實的一戶一戶地把我們公安的反詐工作、反邪教工作、掃黑除惡工作,很細致地向老百姓宣傳。”周其陽回憶。
值班組的陳武毅告訴記者,和張勇搭檔工作印象最深刻的是抗擊臺風的時候。“那時候來了臺風,諸暨也受到了影響,轄區里有不少危房存在,我們值班組定著時間去巡邏、去排查風險點、看獨居老人。”陳武毅介紹,抗臺第一天張勇和他一同巡邏排查險情,直到次日凌晨才歸隊。
“當時沒多想我就睡了,第二天七點多起來,那時候派出所還沒上班,發現警車少了一輛。”陳武毅向所里的輔警詢問情況才知道,在早上6點左右,張勇便帶上兩名輔警繼續去巡邏了。“我后來問他,他說臺風這么大,他自己也不是特別睡得著,想到擔心哪里出問題。”
12月8日早上,張勇出事后的第二天,在殯儀館輪值了一天一夜的周其陽回到五泄派出所內,仍是無法入睡,他想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健健康康的“山東大漢”會就這樣轟然倒地,再也沒有醒來了。
“他就像一列奔馳的火車,在快要停下來的時候,就真的停下來了。”
8日上午十點,閃電新聞記者隨張勇一家人在追悼大廳與張勇作別。9號,他的骨灰將被送回濟南老家。“我摸了摸,里面特別冷,他本來就怕冷。”
無論是19年的軍旅生活還是轉業后的些微平靜。分別,始終是王媛與丈夫生活的常態。
“我們倆就一直在車上,火車上的那種感覺,就一直在奔波中。就馬上要停下來的時候,他就真的停下來了,徹底的停下來了。”
轉業之前,張勇有長達19年的軍齡,曾經服役于三軍儀仗隊國旗護衛隊,其后轉入原南京軍區湖州一軍一師內,在部隊服役期間,張勇先后榮獲五次個人三等功。王媛與丈夫的相識,也源于部隊的一次提干競爭。
“就是印證了冤家路窄不路窄這句話你知道嗎”,回憶至此,滿臉淚痕的王媛撲哧笑出了聲。“我們倆那個時候都是士兵,還是競爭對手。那個時候整個集團軍就一個名額一年。我們干部處的一個干事當時還跟我爸爸講,你們現在來搶來搶去的,到時候說不定還怎么樣呢,然后真被那個干事給說中了。反正也是一種緣分吧。”
翻看張勇的履歷,新中國成立60周年國慶閱兵和反法西斯勝利暨抗戰勝利70周年首都閱兵任儀仗隊教官的經歷在他的軍旅生涯中閃閃發光,然而,妻子王媛卻不熟悉具體的細節。因為每次集訓,意味著丈夫會有三四個月的時間斷聯。這對王媛來說,這種失聯,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因為以前一直都是很少見面,雖然是這樣子,但是我總感覺有個期盼。”
“兒子,我們到家了。”
9號晚上七點半,閃電新聞記者在濟南西客站接到張勇父母,并隨他們回到家中。“兒子我們到家了,張勇,到家了張勇。”張勇母親一邊念叨著,一邊從兜里掏出鑰匙,開了門。
這個不足60平米的家,張勇一家人已經住了近三十年。狹小的客廳摞著近一個人高的新被褥,用塑料布一層層套好,如果沒有這場意外,它們將出現在諸暨的新家,溫暖一家人的冬夜美夢。“你看我自己做的,被罩,被套,可好了”,張勇母親說著,拍了拍塑料布上的浮塵。”
環顧四周,家里沒有幾件像樣的家具,張勇亮閃閃的獎杯和榮譽勛章擺滿了房間各個角落。臥室空調上的監控還在閃著光,這也是離家一千公里的張勇和父母最近的距離。張勇的父親身體一直不好,所以“讓我看看你的臉,是瘦了胖了?”“最近有沒有精神?”“晚上睡不睡得著?”這三句話填滿了老人與張勇視頻的日常。正說著,張勇父親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再作聲。
張勇母親沒歇一會兒,便拉出鐵床下的行李箱,一件件整理張勇的遺物,嘴里念叨著張勇小時候。時光仿佛又流淌回二十多年前,調皮搗蛋鬼張勇從不敢和管教嚴格的母親頂嘴爭吵。
“我說他光玩游戲機不愛學習。今天給他說了,明天他改到后天又進去了,我說不行,這樣學習不好,我又給他講了道理。我的規矩很大的,不聽話犟嘴,不愛學習跪搓板,讓他這樣跪(兩個多小時)。”
張勇初中畢業后,去職業中專讀了預備役,挺拔的身材、良好的體能使他在學校里出類拔萃,能被選入三軍儀仗隊也因為他有一個堅定的從軍夢想,他在日記里寫著,“我死也要當兵。”
張勇在入伍陸海空三軍儀仗隊后,前三年都沒能和父母見面。不能打電話,他就用書信和父母聯系,短短三年,已經寫了厚厚的幾百封信件。其中一封里張勇這樣寫道:
爸、媽:展信好!
當兵已經九個多月了,說心里話也很想你們,有時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你們。哎,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我想你們肯定也很想我,想我時看看照片就不想了,想想兒子在這里當兵,是一件光榮的事。兒子在部隊努力奮斗,等有所成績時,也就到了回家的日子。
張勇父親說,還有五天就是張勇入伍第一天的日子,他的軍旅生涯也即將滿20年。1999年張勇參軍入伍,服役于三軍儀仗隊,曾擔任新中國成立60周年國慶閱兵和抗戰勝利70周年首都閱兵儀仗隊的教官。身為教官的他,每天與戰士共同訓練十幾個小時,就算天降暴雨,他也依然堅持著。但這些辛苦,他卻鮮少與家人說起。“他從來不說,怕家里心疼。”
英雄魂歸故里 安葬烈士陵園
10號上午,張勇唯一的孩子小齊,身穿白衣,捧著他的遺像,領著骨灰進入濟南英雄山烈士陵園,至此,身在軍旅19年的張勇,終于魂歸故里。張勇同志被諸暨市追授“優秀共產黨員”“最美退役軍人”。目前,諸暨市警方已將張勇的事跡上報,申請“烈士”和“一級英模”。愿生者堅強,愿英雄安息,一路走好。
閃電新聞記者 韓騰 張衍峰 郎坤 張雨 吳漢陽 馬萌萌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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