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解放軍報
2022-06-13 09:13:06
原標題:在那太陽花綻放的地方
來源:解放軍報
風,不知疲倦地吹了一夜。海天相接處,旭日躍出,染紅天際。
永暑礁,南沙某守備部隊一級上士喬宇飛拿著相機,早早守候在那里。鏡頭前,幾朵明艷的紅花悄悄抬頭,迎著朝陽展露笑靨。
這,是南沙的礁花——太陽花。
上世紀80年代末,南沙島礁迎來了第一批守礁戰士。登上“海上戈壁”,這群水兵的眼前,只有一望無際的海天和迎風飄展的五星紅旗……
守在島礁,島礁就是家——這是一茬茬守礁官兵刻在心上的一句話。仿佛約定好一樣,戰士們探親返礁,都會帶來一包家鄉的泥土,還有一把花種或是幾株綠植。不知何年何月起,一片紅色小花迎著陽光在島礁扎下了根,戰士們給它取名——太陽花。
沒有人記得,是哪位老兵種下的花。當時,人們也不知道,花的學名叫什么。但從那時起,堅毅頑強、樂觀向上的太陽花,成了守礁官兵的象征,讓離開南沙的老兵魂牽夢繞,讓還沒有登上南沙的新兵心向往之。
今天,喬宇飛的鏡頭中,南沙早已是一個多彩繽紛的世界。馬尾葵、木棉、草海桐,一簇簇的色彩扮靚著南海家園;而在這些花中,太陽花永遠是一種“傲嬌的存在”。
——編 者
大海與小花
太陽花為何在這里綻放
第一次聽說南沙的花和白鷺,喬宇飛還在軍校。
那是一節選修課,主講教員剛從南沙群島調研歸來,便迫不及待地與學員們分享著此行見聞。“紅色太陽花,綠色椰子樹,白鷺在海天之間翱翔……”端坐教室中,喬宇飛的思緒已經飛到了遙遠的南沙。
高中時,喬宇飛喜歡上了攝影。2009年12月,從南京某大學本科畢業后,他參軍到了海軍某部。入伍后,他沒有放下他的愛好,摞起來有一人高的攝影專業書籍和雜志,見證了他的“光影之路”。“捕捉瞬間就是記錄永恒。”去更廣闊的世界看一看,一直是他的理想。
2014年9月,喬宇飛考取了北京一所軍校,在那里他了解到更多南沙的故事。
“太陽花是什么花,南沙真的有白鷺嗎?”那天下課后,喬宇飛追上教員的腳步。教員笑著告訴他,南沙很熱情,色彩更純粹——每一種顏色都像是加重了一個色號。
“高溫、高濕、高鹽、日照強”“無土壤、無養分、植物存活率低”……互聯網上,一個個與綠色并不搭邊的詞條,又在訴說著南沙島礁的另一面。
腦海中反復碰撞的“斑斕”與“蒼白”,更加勾起他這位攝影愛好者的渴望。2016年畢業前夕,喬宇飛寫下申請書,到南沙某守備部隊任職。
踏上軍艦、劈波向南,他懷著激動的心情,奔向一片“夢開始的地方”。艦艇上,喬宇飛遇見了一位“老兵”——一位有著同樣愛好的攝影發燒友。
他叫郭承清,曾在南沙某守備部隊任職。
那個傍晚,海上風平浪靜,他們不約而同地帶著相機來到甲板上,“魂牽夢繞的南沙”,成了兩人共同的話題。
培育新鮮蔬果、照看擱淺海龜……指尖在相機屏幕上滑動,這些照片為喬宇飛提前打開了一扇“面向南沙的窗”。
其中一幅照片,永暑礁主權碑前,盛放的紅色花朵被拼成了一個“家”字。“這是什么花?”喬宇飛問道。
“馬齒牡丹,戰士們叫它‘太陽花’。這是島上的一種野花,經過一茬茬官兵精心培育,如今南沙島礁已經到處可見。”郭承清告訴喬宇飛。
海風拂過耳畔,軍艦徐徐入港。臨舷遠望,湛藍天空中,果然有白鷺在翱翔;深藍海面上,不時有魚兒躍起,在陽光下追逐著浪花。
拿出相機,把這些瞬間留作永恒的記憶。這一刻開始,喬宇飛開始了他的“青春記錄”;也是從這一刻開始,他堅定了守望南沙的路。
榮譽室里一張黑白照片上,守礁老兵用罐頭瓶子栽種太陽花。那時部隊營房還是“高腳屋”,但老兵的笑容,澄澈一如眼前的海。
幾年過去,這張照片仍是喬宇飛最喜歡的“瞬間”。后來,他也學著老兵的樣子,在罐頭瓶中種上一株太陽花,滿懷期待地等著陽光下“花開的聲音”,他恍然懂得了,花兒為何在這里綻放。
“這里,有一群愛島如家的兵。”那個夜晚,想起“老兵”郭承清對南沙的描述,喬宇飛釋然地笑了。他在手機備忘錄中寫下這樣一句話:“因為一群人的堅守,島礁有了生機。”
荒蕪與希望
因為熱愛才會用心裝點
星期天,南沙島礁的“環境日”。每逢這一天,喬宇飛都會帶上相機出門轉一轉——那些在沙灘上撿拾漂流物、道路兩側修剪花草的身影,都是他鏡頭中的風景。
博士李仲欣,南沙某守備部隊保障隊工程師。這位“創新能手”在喬宇飛的鏡頭中,卻十足是一個“花匠”。
前些年,李仲欣離開沿海城市,踏上了南沙島礁。他的使命很單純,在島上研究珊瑚砂土壤結構,改善島礁生態環境,讓更多色彩在島礁綻放。
上了島,李仲欣就開始了研究,戴上草帽、換上水兵服,他從取樣化驗開始做起。
4年前,李仲欣帶領官兵在永暑礁上建起第一個花圃大棚。天然珊瑚形成的南沙島礁,生態十分脆弱,在“海上戈壁”破解世界性難題,他面對的除了一次次失敗,還是一次次失敗。
但他沒有放棄。育種、試種、沃土、固沙,2019年李仲欣向中科院院士請教,開始了新一輪探索——將草木落葉與餐廚垃圾按比例混合,深度發酵形成“綠色有機肥”,終于成功培育出適合南沙島礁生存的新型花種。
聽說了李仲欣“島礁種花”的故事,喬宇飛找上門來。眼前,這位戴著草帽、眼睛高度近視的工程師,讓喬宇飛真心覺得,“在南沙種花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礁上有了顏色,有了綠植,從祖國大陸和周邊島嶼飛來的海鳥,才會在這里棲息。有了生命,就有了希望,南沙島礁便不再荒蕪。”李仲欣說。
因為熱愛才會用心裝點,橫下一條心,把“海上戈壁”變成“海上花園”。有段時間,李仲欣到渚碧礁試種太陽花。周末,喬宇飛也會跟隨補給艇上礁“探班”。
在花圃大棚見到老朋友,李仲欣揩去額頭上的汗水笑得燦爛,“以后這里會開滿太陽花,每個清晨就會有白鷺飛來啦……”
李仲欣辦公桌上,2幅南沙今昔對比圖讓眼睛駐足。從植被覆蓋率來看,近年來各礁綠化面積逐漸擴大;另一張老照片上,綠意鮮見,僅有永暑礁上一個不顯眼的“綠點”。李仲欣說,他的下一個目標,是讓太陽花開遍各礁。
在李仲欣和戰友們的辛勤耕耘下,一個“花開南沙”的夢想正在照進現實。
2022年,華陽礁也有了花圃大棚,“花匠”是老兵姚文武——一位17年如一日駐守華陽礁的三級軍士長。
多年前,姚文武第一次登上永暑礁,就參與了種植培訓。那時還沒有花圃大棚,官兵們正在謀劃建設一個菜地。
“島礁沒有土壤,官兵們就利用休假時機,從老家帶回土建設菜地。”聊起往事,姚文武眼眸里閃著光說,從“一點綠”到“綠滿園”,南沙的變化可謂滄海桑田。
上世紀90年代中期,為解決南沙吃菜難問題,南沙嘗試開發“菜地”。雖然種植效果不佳,但菜地中的綠色,成了守礁官兵最難割舍的精神寄托。
一年春節,一位領導來永暑礁提供技術支持,提筆在菜地門口寫下上聯:“無土運土無菜種菜無中生有。”如今,30年過去,它的下聯一直“空缺”。
對聯“無對”,道出了植綠之難,也訴說著官兵以哨為家的執著。
近年來,軍地專家多次到南沙提供技術支持,不斷改進種植模式,“菜地”早已今非昔比。
2021年,再次升級的“菜地”具有恒溫、排濕、防潮功能,蔬菜產量相當可觀,蔬菜的種類也較多。“南沙每天都能看到綠油油的蔬菜。”今天,許多剛來到南沙的新兵,這樣向家人報喜。
有了綠色,還要更多顏色。
太陽花是南沙的礁花,一茬茬南沙官兵想盡辦法,把吃完的罐頭填滿鄉土、撒進種子,在廢棄的塑料水瓶里灌滿淡水、呵護太陽花幼苗。暴雨來臨,大家把“花盆”挪進屋內照料;雨過天晴,又放到窗外讓它接受陽光的擁抱。
“有花才像家。”姚文武說,南沙有一首礁歌《南沙太陽花》,太陽花總是將花蕊朝向太陽的方向,像極了守礁的我們。
陽光,生命,色彩,讓南沙島礁更富魅力,也讓南沙官兵更富朝氣。華陽礁花圃大棚建成那天,每名官兵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姚文武說,那是他踏上南沙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炙熱與純粹
問我愛南沙有多深
“問我愛南沙有多深?”南沙某守備部隊的一次主題教育會上,每名官兵都表達了自己對島礁“清澈的愛”。
作為該部宣傳科一員,喬宇飛在閱讀了戰友寫的材料后,感動得夜不能寐。
“把南沙當家建,把守礁當事業干。”從1988年以來,一代代南沙官兵就駐守在這里,“家”這個字眼,對于南沙人來說已然是一種情懷。
光影交錯,電影《守島人》在“永暑影院”再次上映。已經是第2次觀影的女中尉徐啟薇,又一次拭去眼角的淚水。
看到影片主人公王繼才告別幼子登島而去的背影,她的思緒飄回了童年。
徐啟薇的父親徐玉華,也曾是南沙一位“守島人”。每年父親休假回家,徐啟薇都能得到一份特殊的禮物:島礁的太陽花標本。她覺得,每一朵標本的姿態,都透著這片土地的生命力。
2019年夏天,追隨父親的腳步,徐啟薇來到永暑礁,成了一名守礁兵。2年多來,切身感受著島礁上的嚴苛環境,她對腳下戰位多了一份由衷的崇敬。
去年父親生日那天,她請喬宇飛幫忙錄制了一個短視頻。“爸爸,來到這里我才懂得了您……”徐啟薇說。
“守礁愛礁”四個字,像太陽花一樣,扎根在一位位“老南沙人”心中,也綻放在“新南沙人”心田。
晚上,喬宇飛加班返回宿舍,他的“鄰居”——南沙某守備部隊助理工程師吳井泉,仍在挑燈夜戰。
在南沙,吳井泉是個“大忙人”。這位1年斬獲5項國家發明專利的南沙人,被戰友們稱為“南沙發明家”。
2年多前,在南沙種花的“碉堡”被攻下,“油污水處理”成為橫亙在官兵面前的又一道難關。
“南沙油污水處理問題,不僅關乎官兵身心健康,更是事關南沙環境保護的百年大計。”吳井泉下決心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除了參與環境整治、研究污染管控方案、修訂環保規章制度,他一有時間就鉚在實驗室,廢寢忘食地展開研究。
2020年,吳井泉發明的“虹吸式油水分離裝置”落戶南沙各礁,新裝置不僅大大提升了治污能力,還便于官兵維護保養。如今,他經常往來各礁,創新成果不斷涌現,也帶動了越來越多戰友加入守礁愛礁的隊伍。
永暑礁西側,一片新生的“老兵林”分外惹眼,椰苗如同太陽花一般,擁抱著陽光。
體能訓練結束后,上等兵洪俊南就跑到這里,為角落一棵不起眼的樹苗澆水,輕輕擦拭樹干上懸掛的“姓名牌”——這是他的老班長王宏牧去年退伍前種下的樹。
每次站在“老兵林”中,洪俊南都能感受到內心升騰的一種力量,“仿佛老班長就在一旁看著你,讓你絲毫不敢懈怠”。
守礁第一課,洪俊南學著班長的樣子,在筆記本扉頁寫下“守礁愛礁”四個字;上級組織知識競賽,洪俊南成了連隊“種子選手”;走廊里張貼的“訓練之星”,記錄著他的拼搏足跡……
“生活的真諦不在別處,就在一點一滴的熱愛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喬宇飛的照片中多了許多新面孔,“值得記錄的故事太多了,每一份熱愛都很純粹”。
東門礁,南沙的“白鷺驛站”。
這顆南沙群島的璀璨珍珠,因礁盤中央瀉湖東端有一出口而得名。這些年,因為棲息在這里的白鷺,東門礁成了“海鳥的天堂”。
戰士們說,這些白鷺隨艦船來到島上,或是從附近海島上飛來,它們來了就不走了……
為了給東門礁白鷺一個棲息的“家”,戰士們在島礁安置了“淡水供應點”。他們在牙缸、玻璃瓶等器皿中盛滿淡水,固定在礁石上、半埋在沙土中。大家都說,白鷺是島礁的精靈,它們選擇了南沙,就是選擇了與我們相伴。
等待,等待……喬宇飛穿戴好防曬衣物,靜靜地藏在礁石后。
陽光下,幾只白鷺輕盈走過太陽花叢,喬宇飛按下快門,定格這個瞬間。
圖①:訓練結束,一名戰士帶著軍犬在永暑礁草坪休息;圖②:南沙某守備部隊一名戰士在“菜地”給蔬菜澆水;圖③:喬宇飛在永暑礁眺望大海;圖④:官兵在永暑礁植樹。
想爆料?請登錄《陽光連線》( https://minsheng.iqilu.com/)、撥打新聞熱線0531-66661234或96678,或登錄齊魯網官方微博(@齊魯網)提供新聞線索。齊魯網廣告熱線0531-81695052,誠邀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