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光明日報
2022-08-22 06:15:08
原標題:《元音遺響》作者張達新考
來源:光明日報
《元音遺響》被收入《四庫全書》卷一百八十八,并獲得四庫館臣很高評價。又因關涉遺民、隱逸文學研究及地域文學研究等,一直受到學界關注。《元音遺響》系胡布、張達、劉紹三人合撰。學界結合地方史志及各類詩集和碑刻,對作者胡布、劉紹作了較翔實的生平考證(參見王媛《〈元音遺響〉作者考》、《元人總集敘錄·元音遺響》),但對作者張達的研究,卻一直付諸闕如。筆者新近檢得新資料,恰好可以推進《元音遺響》的相關研究。
《元音遺響》目前通行本是四庫全書本,卷一至卷八題元胡布撰,卷九題元張達撰,卷十題元劉紹撰。對作者生平仕履,《四庫全書總目》云:“三人皆元之遺民,而他書罕稱其詩者,且亦罕稱其人者,故其出處莫之能詳。”僅提及“布字子申,達字秀充,皆盱江人;紹字子憲,黎川人也”。但國家圖書館藏鈔本三冊(12行21字),卷一至卷八題“盱江胡布子申撰述,后學張烈光啟校刊”;卷九題“古盱張達季充遺稿,盱江胡福元澤類集”;卷十題“黎川劉紹子憲遺稿,盱江胡福元澤類編”。上海圖書館藏抄本同。對張達之字,《總目》作“秀充”,但鈔本作“季充”。楊紹和《楹書隅錄續編》卷四、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卷十八、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等著錄鈔本時均未指出四庫本和鈔本的此處異同。又抄本未受到學界的充分關注,缺少“張達”“字季充”“張季充”的過渡,作者問題一直沒有突破。
筆者發現國家圖書館藏本《續真文忠公文章正宗》卷二十四收錄王英《張氏族譜序》:“建陽知縣張君光啟,修其家譜成,謁予請序。張氏其先居京兆郿縣,至宋橫渠先生式倡道學于關右,師表百世,屹為儒宗。先生之四世孫選,為京西團練使。靖康末,扈從南幸,因從居盱江。選生一俊,監廣州都作院。一俊四子:震雱雲霖,皆貴顯。而震為皇城司檢法、舍人檢法,三子:日明,淛江帥干,號梅莊;日靖,湖廣制干;日中,通判守興化軍,起兵應文丞相,死王事。日明之子克己,克己生士元,士元生玄瑋,二世皆弗顯,然亦讀書為士。玄瑋子季充,洪武初以明經薦授濟南府教授。季充三子:曰庠、曰序、曰雍。庠以孝廉征入朝,凡兩遷,為石首縣主簿致仕。序有隱德,二子,長曰履道,孝感縣丞;次即光啟也。自光啟泝而上至橫渠,凡十有七世。”王英(1376-1450),字時彥,號泉坡。江西撫州府金溪人。永樂二年(1404)進士,入選翰林院庶吉士。正統初進禮部左侍郎。南京禮部尚書致仕。《明史》卷一五二有傳。該序系王英應江西南城張光啟所請而作,然現存《王文安公詩文集》十一卷,未見該文。《續真文忠公文章正宗》卷五還收有鄒矩《張子字說目》:“旴江張君季充既父,有三子而命之名。于是長曰庠,而字以孟虞;次曰序,而字以叔夏;幼曰雍,而字以孺文。”鄒矩洪武初以通經儒士,薦任南城縣學訓導。鄒矩與張季充交游較久,為張季充的三子“命名”之義予以闡釋。
王英和鄒矩二文的發現,可以藉此厘清張達家世的基本情況。張達字季充,或號既父,系著名理學大師張載橫渠先生的裔孫。其祖士元,父玄瑋,皆讀書不仕。張達有三子:長子張庠,字孟虞,以孝廉征辟,兩遷為湖廣荊州府石首縣主簿致仕;次子張序,字叔夏,因詿誤謫戍遼海,早逝;次子張雍,字孺文,亦早逝,其妻劉氏以節婦在正統三年受到旌表。其孫男可知者有三:張序長子張理,字履道,孝感縣丞;次子張烈,字光啟,以字行,以賢良薦任上杭縣知縣,再遷建陽縣知縣;張孺文遺孤張熺,字履善。
遺憾的是,張達生平事跡不詳。據鄒矩《虛直軒記》,張達在盱江曾建書齋“虛直軒”。《譜序》提及張達“洪武初以明經薦授濟南府教授”,《(正德)建昌府志》卷十四“選舉·薦舉”載:“張達,字季充,以明經薦任山東濟南府學訓導。”但無論是“教授”還是“訓導”,張達由元入明,乃不爭之事。張達不宜再稱元遺民。
張達入仕新朝的發現,使得原有的相關論斷需要修正。如《四庫全書總目》“三人皆元之遺民”,朱彝尊《曝書亭書跋》“及洪武初,此邦隱居之士猶撰《元音遺響》一編”,曾燠輯《江西詩征》卷三十六“達字秀充,南城人。入明,抗志不仕,與胡布劉紹齊名”,《欽定續文獻通考》卷一百九十七“三人皆元遺民,而他書罕見。故其出處莫詳”等等,皆為誤判。現在《元音遺響》的三位作者,至少有劉紹、張達在洪武初仕明,那么《元音遺響》當不屬于元遺民詩集。陳田《明詩紀事·甲籖》卷十二曾予以辨正:“布字子申,達字季充,皆以隱居終。惟子憲入明,曾通仕籍。《提要》云‘三人皆元遺民’,緣編輯者既題《元音》。而子憲在明初,名不甚著。故誤稱遺民耳。”題名“元音”二字,或有他意。四庫本題《崆峒樵音》,鈔本題《悾恫樵音》,值得注意。
因張達家世的厘清,筆者發現《元音遺響》中胡布有多首詩贈張達父子。《元音遺響》留存多篇胡布題注或序贈劉紹之詩,可知胡布與劉紹系姻親關系,但二人與張達關系如何,學界無考。《元音遺響》卷三《張子玄畫梅詩》,題注“為季充先生賦”,即胡布題贈張達。“清河之子鐵石腸,寒玉為操冰為裳。湘簾風靜小窗夜,月澹梨云飛夢長。夢中仿佛孤山下,西湖處士知我者……補之寫手近代奇,清河獨帥王會稽。平生自得冰玉骨,脫略毫素回天機。閩南十九征揮翰,萬幅瑤花蒼鐵干。”卷四《君子行》,題注“奉寄玄瑋張先生”,即胡布題贈張達之父;卷一《南山秋灝軒》,題注“為張孟虞作”,即胡布題贈張達長子;卷三《題畫》,題注“為張孺文作”,即胡布題贈張達第三子。贈送張達次子張叔夏的詩,現確定的有二詩,即卷四《歸隱圖》,題注“為張叔夏作”;卷五《有道寫寄叔夏隱士》。另卷五《偶題四首寄張隱士》(耕鑿此山中),此“張隱士”是否就是張叔夏,待考。但該組詩與張叔夏相關可能性很大。可見胡布與張達家庭的關系非同一般。可惜的是,胡布的題贈詩未透露出較多的可供考辨的生平信息。
因張達家世的厘清,《元音遺響》的刊刻問題亦得到合理解釋。《續真忠文公文章正宗》卷三十九連續收錄“張季充”詩21篇(均見于《元音遺響》),僅在首篇署名“盱江張季充”,嚴重破壞《續真忠文公文章正宗》作為選本篇下署名的通例,實與張達之孫張光啟在建陽知縣任上“捐俸刊刻”時“入私”相關。而鈔本《元音遺響》卷一至卷八卷端題“后學張烈光啟校刊”,由其署名可知,張光啟系張達之孫。《江西詩征》卷三十六“張達”條:“張啟嘗輯三人詩為《元音遺響》”。雖然把張光啟誤作“張啟”,但也說明了《元音遺響》是由其編輯。張光啟生年不早于洪武五年,卒年不遲于正統十二年。永樂十五年(1417)至二十二年(1424)任職上杭知縣,因丁母憂去職;宣德二年(1427)至正統二年(1437)三月任職建陽知縣。張光啟校刊《元音遺響》,不按照常理校刊其祖張達的詩,似乎與卷九、卷十署名的“盱江后學胡福元澤”有意交換,似有隱衷。校刊很有可能在其未薦任之時,即永樂年間。(詳參拙文《張光啟家世及相關問題考略》,待刊)《元音遺響》所記胡福應是名福字元澤,當屬胡布后人。待考。
(作者:向志柱,系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文學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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