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婦女報
2022-08-25 07:54:08
原標題:跟著雪村畫筆去納涼
來源:中國婦女報
品羅雪村筆下的名人故居,一邊回顧自己從名家作品中的獲益,一邊翱翔于不同的城市和鄉鎮之間,竟得到以往所沒有經歷過的納涼體驗。
■ 老九
江南酷暑難當,書房翻找一點資料,一會兒工夫就額頭汗珠滴答,落到手中書頁上。
當我翻到一沓明信片,就暫時停止了翻找,細看起來。一張張攤開,瞬間就感覺到有一股清涼撲面。這是北京報人羅雪村先生送我的,我很喜歡,都一一臨摹過。酷熱中,今又看到這些畫中的文人故居,仿佛隨他的筆端一起走近這些天南地北的民居,也潛進了讀過的他們作品中。這種感覺非常奇妙。
這是他在蘇州送我的一套明信片。當時覺得他的畫簡練有味,也比較好臨摹,單從技術的層面欣賞。
雪村先生的文章好,畫更好。可能有許多讀者看過他的畫,但沒有留意他的署名,所以,說到他的名字可能不太熟悉,但一看他的畫,倒是熟悉得像老朋友。他最為人稱道的,是他筆下的文化名人頭像,出現在《人民日報》等大報上,傳神出彩。有時我想,如果報上少了這些簡筆線條的人物肖像畫,而代之以照片,那會少卻多少當事人的風采。他的畫風最顯著的特征,是寫實,莊重傳神,既像當事人,又比當事人更帥氣,完美體現當事人氣質。不消說,編者、讀者和當事者,都滿意。
我留意身邊生活中,一些能得到他速寫自己肖像者,也都無不得意地放到微信頭像,成為自己微信門面。這也成了新聞界——尤其是副刊同仁中的一道風景。
我其實也是有一幀他畫我的頭像,并且非常喜歡,但我只是珍藏著。
我與他的交往,緣于他在蘇州舉辦的一次個展。在那之前,讀過他的同事寫他的一篇文章,很感動。感覺一個人在退出職場之際,能有如此一篇文章,真是不可多得的貴重禮物。文中得知,他是一個不喜歡多說話的謙謙君子,哪怕是單位開會,或同事工余閑聊,他也是不聲不響地忙碌畫畫,目光鷹隼般觀察,速寫不停,千錘百煉出工匠。
畫展期間,我與他交談不少,并一起逛街,一同吃飯,寫彼此交往肯定能寫出一篇不短的文字。眼下,就只說說他的畫吧。從畫的內涵層面說。
雪村的畫以簡約見長。這似乎帶有點天意的成分,就像他名字,就是一幅很有意境的畫,絕對規避濃墨重彩,只需淡淡的墨線,表現門戶的墨點,就能畫出悠遠的雪中村落。再看他的畫,最擅長的也是線條,以粗細、濃淡、軟硬、疏密來經營,實踐簡潔即為美。
看他畫北京阜成門內宮門口的魯迅故居,典型的北京四合院,磚瓦結構,院內古樹鐵硬地伸向天空。那是一幅風格嚴謹的鉛筆素描寫生,感覺畫家在畫的過程中,腦海里一定不斷閃現年輕魯迅的神采。畫的落款時間為1999年,難得的是后得機會,2008年遇到周海嬰時讓其畫上簽名。周海嬰簽了名,還寫上一行字:“爸爸的家”。一幅素描,穿越重重,讓畫里滄桑感中既有歲月的木然又有人性的溫情。
同樣用鉛筆素描寫生的還有山西晉城沁水縣加豐鎮尉遲村的趙樹理故居。同為北方,但晉城下的小村格局,顯然是沒法與京城相比的,但也絲毫不減獨到風情。趙樹理的故居墻厚,墻腳基礎是巨型條石,剝落的墻皮裸露出來的磚,像格子稿紙,稿紙上生長“山藥蛋派”。這讓人瞬間想起他的小說《小二黑結婚》中對“三仙姑”的描寫,多皺紋的臉上喜歡搽粉,“像驢糞蛋上刮了一層霜”,我又一次差點笑出聲來。
此刻的江南奇熱,但看了這兩幅畫,竟一時心頭涼爽起來。
他還畫過青島福山路3號的沈從文故居。沈從文是我喜愛的作家,從農村走出來,湖湘弟子,差不多也算是老鄉。他在青島待的時間不是太長,卻于他一生非常重要。那時,他正在追求蘇州九如巷的張兆和,留下佳話。我唯一一次到青島,是十年前的暮春,天氣宜人。當時看到很多盛開的紫色泡桐花,像喇叭花。我還記得,當時的確想到張兆和答應的那句“鄉下人喝杯甜酒吧”,心里說,青島的泡桐花應該與湘西的泡桐花一起,吹起漫山遍野的紫色小喇叭,一同慶賀。
雪村的名人故居系列畫中,自然以北京上海為最多。北京還有茅盾故居、梁實秋故居、朱光潛故居、俞平伯故居、蕭軍故居、梁思成林徽因故居等,上海則有巴金故居、鄭振鐸舊居、豐子愷舊居(日月樓)、柯靈故居。作畫時間的跨度不短。
浙江桐鄉不知雪村是什么機緣到的,他在豐子愷的故鄉石門鎮西市街打井弄,用鋼筆速寫畫下緣緣堂。這幅作品,審美情趣似乎與吳冠中先生的江南很接近。用鋼筆的粗線條畫門樓和屋脊,用筆大膽潑辣,體現粉墻黛瓦。而鋼筆畫江南的樹葉,明顯比鉛筆更靈動。感覺比他畫上海的豐氏日月樓更有感染力。看緣緣堂會想到那幅《你給我削瓜,我給你打扇》,淚目朦朧,也立馬能感覺罡風自天降,兩腋生清涼。
雪村到蘇州也畫了很多,周瘦鵑的紫蘭小筑和葉圣陶的滾繡坊青石弄兩幅,一鉛筆畫,一鋼筆畫,均卓有特色。如果讓我挑剔的話,就是他與我相識晚了。如果早點,我會領他到甪直古鎮尋訪葉圣陶,那里是葉公年輕時辦學的地方,也是他的名篇《多收了三五斗》的取材原型地。葉公的墓地也在這里,古鎮上有許多他的氣息。這里更容易尋覓到這位一生厚道的文化長者。
整套明信片最對我個人胃口的,應該還是廈門鼓浪嶼的林語堂舊居和成都東郊菱窠西路的李劼人故居。這幾乎稱得上是鋼筆寫生的完美作品。鼓浪嶼的嶺南派建筑和獨特植物,很見氛圍;而成都的李劼人故居似乎帶有羅氏作品中絕少見的炫技成分,粗筆和細筆完全體現了力度和柔曼特點,一株芭蕉引領一叢新篁在圍墻里招搖,讓人似乎聽見《死水微瀾》中的傳神川音對白,那是真正巴山蜀水的精靈啊!
品羅雪村筆下的名人故居,一邊回顧自己從名家作品中的獲益,一邊翱翔于不同的城市和鄉鎮之間,竟得到以往所沒有經歷過的納涼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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