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2022-08-27 14:36:08
原標題:慈母手中線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
有一件少女時代的連衣裙一直飄浮在我的記憶中。腰間綴著一些美麗的小玫瑰,是媽媽一針一線手繡的。線要在針上纏繞很多圈,再推下來固定成花瓣,胖嘟嘟像極了花瓣的自然卷曲。這樣繡好的玫瑰有立體感。
在上世紀80年代初,它雖然很漂亮,但太引人注目,讓害羞的自己覺得緊張。于是我基本上拒絕穿。
等自信和年齡一起增長,忽然很想找出小時候的衣服。那些媽媽親自縫制的罩衫和裙裝,上面帶著她親手繡的花。
“我那件帶刺繡的連衣裙呢?”大學假期回來,我翻箱倒柜,問母親。“早就送人了!你又不喜歡。”“誰說我不喜歡啦?就是看一看也好啊!”母親對我的無理取鬧無言以對,只好微笑地望著我。我不好意思起來。連衣裙沒有了,那些精致的花朵就這樣永遠盛開在印象里。
一直到現在,每當我穿上漂亮的衣衫出門,受到同伴夸獎,總要炫耀:媽媽做的,或者,媽媽買的。同伴通常會瞪大眼睛,嘖嘖稱贊說,你媽媽真比你時髦多了!
小時候過新年,一定要穿新衣。在物質匱乏的年代,新衣一定是媽媽親手做的。在進入正月之前,新衣就差不多完工了。好多個夜里,我打著哈欠入睡時,還能聽到縫紉機嗒嗒嗒的聲音。母親在為趕制新衣進行一道道工序。除夕夜,吃完餃子和豐盛的炸魚、丸子、藕盒、麻花、酥鍋,一覺醒來,新衣服已經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枕旁,就像變魔術。大年初一,歡天喜地穿起來,這一整年就都充滿了新氣象。這樣精巧的縫紉手藝使得母親對繡花無師自通。
舅母也喜歡做針線,時常和母親一起切磋。除了針線,當然還有廚藝。某一年的元宵節,我們去舅舅家做客,發現舅母做元宵使的是老辦法:餡料混合了核桃碎、芝麻、花生、白糖和豬油,再掰成蠶豆大小。在大簸籮里放些糯米粉,不斷灑水,讓餡料小粒在簸籮中滾動。它們不停沾上濡濕的糯米粉,變成大小不一的白團子,像小小的雪球。煮出來略呈現半透明狀,香甜可口。
晚上,在院子里嬉戲,抬頭看到一輪鵝黃色大球低低懸在天上。不由看呆了。那是什么?月亮啊,舅母笑著說。月亮不是白的嗎?我疑惑地問。舅母正色道:這是新月,月亮剛出來。那天的夢里,新月變成了一盞正月十五的燈籠。
后來舅母問我母親:聽說兒童服裝廠有刺繡的活兒外派,你想不想干?母親馬上說,好啊!就是不知道咱的活兒能符合人家的標準嗎?舅母說,咱們可以去看看樣子。
兩個人商量好時間去了一趟服裝廠。看了別人送回來的合格繡品,是真好,繡面平整光潔,花瓣紋路勻稱,色彩和諧。她們禁不住夸獎:多好看啊!花是花,葉是葉的。
兩人當天就領了樣子,答應回家試著繡,繡好了拿來驗收。
可得仔細,這些繡花的連衣裙是要做外貿出口的。人家叮囑道。放心吧。
晚飯后收拾完碗筷,母親擺出了繡花撐子,還有各種顏色的繡花線,各種型號的繡花針,一字排開。“你們眼睛好,過來幫我穿針。”我們姐弟樂意效勞。很快,粉的、綠的、紅的、鵝黃、杏黃還有各種紫色的絲絳從一個大泡沫塑料盒子的邊緣垂下來,像一掛微型的彩色瀑布。起初,媽媽繡得很慢,小心翼翼,也不小心刺破過手指,但是不久就熟練了,讓絲線在自己手指的舞蹈中,慢慢成長為五顏六色的玫瑰、合歡、向日葵和小喇叭花。媽媽像一個辛勤的園丁,溫柔澆灌出美麗的花園。
我驚喜地看著絲線上下翻飛,變作美麗的花枝招展,覺得母親簡直就像個英雄。真漂亮!我滿眼含笑地贊美著母親。
母親那時靠晚上繡花貼補家用。她完全沒有意識到:改革開放的暖風正鼓蕩吹拂,席卷而來。
終于有一天,母親飛針走線近一個小時后,猛一抬頭,哎呀一聲,母親驚呼:怎么什么都看不見了呢?眼睛的過度勞累造成了她短暫性失明。這嚇壞了母親。全家決定把她的繡花撐子束之高閣。
雖然繡的時間不長,可是手中線培養了她們的藝術細胞。母親和舅母退休后開始畫國畫,自得其樂。母親用各種的灰色絲線繡出濟南名勝黑虎泉,惟妙惟肖;舅母繡的牡丹圖也成了家中珍品。她們在生活中靠自學成才成為我們敬重的“藝術家”,是親人眼中真正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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