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文化報
2022-12-29 08:26:12
原標題:小劇場戲曲的突破與創新
來源:中國文化報
原標題:小劇場戲曲的突破與創新
來源:中國文化報
▲呂劇《歸·源》演出劇照 山東省呂劇院供圖
徐進毅
山東省呂劇院的小劇場呂劇《歸·源》,取材于《警世通言·蘇知縣羅衫復合》,以“行刺”“追兇”“究根”“詰問”“痛歸”五場戲,圍繞徐繼祖證實并處死殺父真兇——對他有18年養育之恩的徐能,這樣一個愛恨情仇糾纏搏斗的過程而層層展開。多年來,《蘇知縣羅衫復合》的故事廣為流傳,《歸·源》也呈現出非同凡響的表現力,自2022年初上演以來,場場滿座,不僅凸顯小劇場戲曲滿足青年觀眾的審美需求,更印證傳統文化在新時代的歷久彌新。
以小見大的戲曲結構
《歸·源》在忠實還原人物、故事和思想立意的基礎上,把人物關系提煉至簡。創作者顯然并未重復原故事曲折的情節設置,而是以另一種視角進行拆解,被弱化的人物關系使故事敘述更加流暢,人物表演更加自由。舞臺之上,徐繼祖雖然少年老成、諸事歷練、甚相敬重,卻又深陷正義和父子之情間而感到左右為難,似乎在當代文化語境中更有鞭撻意味。
從基本結構來看,《歸·源》沒有無足輕重的情節穿插,沒有氣勢磅礴的舞臺仗勢。耐人尋味的是,該劇直接從“行刺”開端,在有限的篇幅內,關注人物的人生和命運把控,在進行人格和靈魂的深處碰擊后,產生出深邃的審美精神。傳統戲曲中,以“信物”為抽象的戲曲之魂,如錦囊、手帕、玉佩等情感媒介,在《歸·源》中是比翼雙蝶、并蒂蓮花的羅衫兩件,既是傳情的用意表達,又具有凌厲的抽象影射功能。一方面,羅衫是連心之物,起著“結構核”的作用;另一方面也表明失去心性之人即便有羅衫庇佑, 也躲不過正義的懲罰。
創作者基于原著的深化與創新,使《歸·源》在有限的時空中將故事邏輯梳理得清晰簡潔。同時,舍棄了人物“非黑即白”的概念化定義,賦予角色性格以復雜化、多元化,以小見大地引導觀眾思考人生、人世和人性。
以素為絢的舞臺呈現
相較于大劇場戲曲的多層次、全方位,《歸·源》并沒有什么優勢可言,但其在小劇場中的舞美設計和裝置,與觀眾之間的靈活親近感頗高。
首先,“莫蘭迪色系”與中國戲曲傳統色系的結合,具有一種民族傳統藝術精神?!稓w·源》的創作者用光影呈現出肌理感,增加舞臺畫面的視覺層次變化,刻畫不同場景的時間與空間,增強戲曲場景的表現力。在服裝風格方面,結合傳統刺繡工藝,體現出服裝的體感和質感。有意思的是,與劇情內容相扣,人物服裝或采用棉麻質地、或采用傳統絲綢,這種服裝質地的差異也折射出人物之間復雜的關系。
其次,于形似中求神似,于有限中出無限,于限制中見自由。《歸·源》借助劇情、人物表演,傳遞了戲曲藝術獨特的情致與意韻?!昂靡粓鳄Z毛大雪落紛紛,落盡了悲歡離合淚涔涔。好一場酣暢烈酒飲憤憤,飲盡了喜怒哀樂苦沉沉。”幾句唱詞,盡顯于道統與政統矛盾中的悲劇性格與命運,寄寓了現實的感慨。
再次,不同于大劇場寬闊平展、與觀眾涇渭分明的演出舞臺,《歸·源》將舞臺直接探入觀眾席中,使演員與觀眾的互動發生在更近的距離之內,演員與觀眾共同呈現出“過去即未來”的藝術現場。同時,樂隊、伴唱也置于舞臺之上,最大限度地還原了呂劇的本體韻味。如此,《歸·源》便以更民族化的形態展現出來,演員與觀眾之間少了一層阻隔,表演層次、聲音層次、舞美層次更加清晰立體,有益于觀眾對作品內容與價值的深入理解。
以劇喻情的問題自省
隨著時代的發展,在反觀過往的中國歷史發展進程之時,藝術創作中關于歷史、人性的解讀層出不窮。創作者常通過對人物關系的錯綜交錯來表現復雜的人性,描寫豐富的人情世態,鑄造獨立的人格力量,捍衛人的尊嚴,觸碰人的心靈。
就《歸·源》來說,創作者既繼承了戲曲長于抒情的傳統優勢,又借助心理學分析,開拓了人物的內心空間,嘗試在演員、觀眾之間展開心靈的溝通,潛入到人的幻覺和潛意識中,從而得以透視人物內心的隱秘。正如徐繼祖“醍醐灌頂澄明透,如夢方醒掙扎休。且止魂魄窮爭斗,且棄肺腑糾情仇。我不當,網開一面妄助紂,舉棋難定成困囚。我不當,徇情枉法縱疾咎,以權謀私蒙恥羞。我本該,分清善惡將正義守,明辨是非把公道求;我本該,除暴安良凈陋垢,歸本逐源還清流!”唱出了其內心的糾葛。
子有情于父,臣有情于君。該劇從“真情”的社會理想出發,以情的方式向觀眾說理。撇開政治文化意義上從人性的角度去解讀,《歸·源》發掘了人性的普遍意義,以及“個體自由選擇”的存在主義哲學思考。對于人物塑造,創作者沒有拘泥于是非之辨,而是透過劇情遞進向人性的深層次探討,愛恨交繞之間能否秉持正義?最終,在“痛歸”中的三杯茶,也將人性的向善、憐愛、自私、殘忍公之于世。
一部完美的藝術作品應該讓觀眾得到思想與藝術的雙重享受與滿足,同時還應該為本劇種的創新發展提供創造性的貢獻。《歸·源》擁有其獨特的價值:其一,以小劇場形式挖掘歷史故事中的人性主題,在激活傳統的同時再造傳統,為戲曲接通時代、走進當代觀眾提供了成功經驗。其二,它讓呂劇在現代化進程中去繁就簡,著意刻畫和豐富每個人物的表演,守護了戲曲的本體生命、本體風格,保持了呂劇濃烈的風格和特色。
(作者系北京大學博士后、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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