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賀

一棟單位居民樓的樓上住著四十多歲的夫妻和上初中的兒子。樓下一家，住著一對退休的老年夫婦和沒結(jié)婚的女兒。

樓下的老夫妻老實本分，樓上的男主人姓崔，本來四十歲出頭的他還應該正常上班，可就是因為愛和別人鬧別扭，愛動手打人，單位領(lǐng)導“勸”他回家休息，工資一分不少照發(fā)。

不知從何時起，老崔愛上了家具制作，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家干起活兒來，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曌寴抢锏木用窨嗖豢把裕绕涫亲≡谒麡窍碌睦戏蚱蕖?/p>

終于有一天，樓下的老夫妻敲開老崔的門，夫妻倆陪著笑臉，希望老崔晚上不要干活了，因為他們年齡大了，實在睡不好覺。

老夫妻說得在情在理，按理說老崔沒有耍橫的理由，可老崔卻說，在自己家里干什么是他的自由，別人無權(quán)干涉，睡不著覺應該看醫(yī)生。

老兩口聽他這么一說，氣得直打哆嗦，老太太說，大家住在一個樓上要相互體諒才對。

老崔冷笑著說，對呀，你們也應該體諒我的愛好啊。

老頭一看他這么不講理，拉著老伴往外走，邊走邊說，找家委會，找派出所，找能治你的地方。

話音還沒落，老頭就覺得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漆黑倒在地上。

老太太看到老崔的拳頭劈頭蓋臉地把老頭打倒在地，驚恐萬狀地喊道，打人了，出人命了！

當天晚上，兩家人來到派出所。擔任調(diào)解的王飛是個剛從警察學院畢業(yè)的年輕民警，見到老崔本人，終于知道了老濟南常說的“泥腿”是啥樣了。

也許是王飛看著實在太年輕，老崔根本沒拿正眼看這個小警察，他盤著腿拍著胳膊哼著小曲，好像是來派出所聽戲的。再看看被打的老人，頭發(fā)花白，被打腫的下巴敷著冰袋。

不管王飛怎樣嚴厲指責老崔的打人行為，老崔就是拒絕道歉，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看看給多少錢合適。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子急急地走進來，她是老人的女兒小靜。

她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老人紅腫的下巴，忽然站起來走到老崔跟前，平靜地說：“姓崔的，今天你把我爸打了，我不讓你經(jīng)濟賠償，但我要你償還。”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老崔刺去。

大家被小靜的舉動驚呆了，王飛眼疾手快撲上去死死抓住小靜拿刀的手，小靜掙扎了幾下終于把刀扔下。老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他連忙站起來躲到王飛身后。

小靜手里雖然沒有刀了，可她發(fā)瘋地撲向王飛身后的老崔，連抓帶打，嘴里還不停地大罵老崔不是東西欺負人。

老崔對小靜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壞了，因為這個小靜姑娘平時很是文靜，今天的舉動實在是意外。

調(diào)解室里亂作一團，在王飛和另一位民警的勸阻下，小靜姑娘終于平靜下來。

老崔伸出自己被小靜抓傷的胳膊，似乎又來了底氣，這次他翻來覆去的一句話改成“絕不賠償”了。

目前的形勢不利于調(diào)解，王飛讓兩家各自回家，何時調(diào)解另行通知。

送走兩家人，王飛意識到不能走固定調(diào)解模式，得想個辦法讓老崔摘掉“泥腿”的標簽。

通過走訪，王飛獲得一個重要信息：老崔雖然是個愛找茬不講理的人，但對他的兒子小壯言聽計從，說啥是啥，很有耐心。

王飛準備從小壯身上入手。小壯在廠區(qū)的子弟中學讀書，這天下午，王飛在操場上找到了正在看球的小壯。

王飛說，小壯，我知道你為什么總是獨來獨往了，是因為同學們都不愿和你玩，對嗎？

小壯點點頭。

王飛又說，我也知道不是小壯學習不好、表現(xiàn)不好，是因為你爸爸不講理盡得罪人。

聽到這，小壯羞愧地低下頭。

王飛接著說，小壯愿意成為爸爸那樣的人嗎？

小壯搖搖頭。

“好，叔叔請小壯幫個忙，一起幫助爸爸，讓他成為一個讓大家喜歡的人行嗎？”

小壯高興地點點頭。

老崔見王飛領(lǐng)著小壯走進家門很是驚訝，王飛把小壯在學校受的冷落講給老崔聽。王飛推心置腹地說：“崔大哥，從年齡上我該叫你叔叔，你這個年齡就該受人尊重啊。可你看看，鄰居有幾個愿搭理你的？連小壯都跟著你受委屈，他沒朋友沒快樂，長大了很容易得心理疾病的。”

小壯難過地說：“爸爸你整天和別人打架，同學都躲著我，我在學校沒有朋友，很孤獨。”

王飛見老崔低頭抽煙不說話，繼續(xù)做工作：“就說你打老人這事吧，你于情于理都不能動手打人啊，如果不是你欺人太甚，小靜在派出所能那么失態(tài)嗎？還是你有錯在先。明天上午去派出所調(diào)解，我希望你能有個態(tài)度和誠意，不為別人也要為小壯想想。”

沒想到第二天的調(diào)解出奇的順利，老崔不但同意了老夫妻的賠償要求，還鄭重地給老人道歉，并承諾絕不做違背公德的事。兩位老人也請老崔原諒女兒的行為，兩家握手言和，糾紛就這樣解決了。

從此，王飛和老崔交上了朋友，他經(jīng)常到老崔家串門，和老崔聊天，漸漸的，老崔愛較真、愛打架的毛病改了不少，鄰里間也比以前和睦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半年后老崔重新上班了，大家都說老崔脾氣好了，像變了個人。

王飛，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濟南市公安局歷城分局荷花路派出所的副所長，這起鄰里糾紛還是幾年前他在全福派出所擔任社區(qū)民警時成功處理的。當年那對老夫妻給王飛送的錦旗，依然掛在派出所調(diào)解室的墻上，“公正執(zhí)法，一心為民”，這是對一個社區(qū)民警最高的褒揚。

作者簡介：

李賀，就職于濟南市公安局宣傳處，系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

（壹點號 讀點）

文|李賀

一棟單位居民樓的樓上住著四十多歲的夫妻和上初中的兒子。樓下一家，住著一對退休的老年夫婦和沒結(jié)婚的女兒。

樓下的老夫妻老實本分，樓上的男主人姓崔，本來四十歲出頭的他還應該正常上班，可就是因為愛和別人鬧別扭，愛動手打人，單位領(lǐng)導“勸”他回家休息，工資一分不少照發(fā)。

不知從何時起，老崔愛上了家具制作，不分白天黑夜地在家干起活兒來，叮叮當當?shù)那么蚵曌寴抢锏木用窨嗖豢把裕绕涫亲≡谒麡窍碌睦戏蚱蕖?/p>

終于有一天，樓下的老夫妻敲開老崔的門，夫妻倆陪著笑臉，希望老崔晚上不要干活了，因為他們年齡大了，實在睡不好覺。

老夫妻說得在情在理，按理說老崔沒有耍橫的理由，可老崔卻說，在自己家里干什么是他的自由，別人無權(quán)干涉，睡不著覺應該看醫(yī)生。

老兩口聽他這么一說，氣得直打哆嗦，老太太說，大家住在一個樓上要相互體諒才對。

老崔冷笑著說，對呀，你們也應該體諒我的愛好啊。

老頭一看他這么不講理，拉著老伴往外走，邊走邊說，找家委會，找派出所，找能治你的地方。

話音還沒落，老頭就覺得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漆黑倒在地上。

老太太看到老崔的拳頭劈頭蓋臉地把老頭打倒在地，驚恐萬狀地喊道，打人了，出人命了！

當天晚上，兩家人來到派出所。擔任調(diào)解的王飛是個剛從警察學院畢業(yè)的年輕民警，見到老崔本人，終于知道了老濟南常說的“泥腿”是啥樣了。

也許是王飛看著實在太年輕，老崔根本沒拿正眼看這個小警察，他盤著腿拍著胳膊哼著小曲，好像是來派出所聽戲的。再看看被打的老人，頭發(fā)花白，被打腫的下巴敷著冰袋。

不管王飛怎樣嚴厲指責老崔的打人行為，老崔就是拒絕道歉，從頭到尾只有一句話：看看給多少錢合適。

正在這時，一個年輕的女子急急地走進來，她是老人的女兒小靜。

她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老人紅腫的下巴，忽然站起來走到老崔跟前，平靜地說：“姓崔的，今天你把我爸打了，我不讓你經(jīng)濟賠償，但我要你償還。”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朝老崔刺去。

大家被小靜的舉動驚呆了，王飛眼疾手快撲上去死死抓住小靜拿刀的手，小靜掙扎了幾下終于把刀扔下。老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他連忙站起來躲到王飛身后。

小靜手里雖然沒有刀了，可她發(fā)瘋地撲向王飛身后的老崔，連抓帶打，嘴里還不停地大罵老崔不是東西欺負人。

老崔對小靜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壞了，因為這個小靜姑娘平時很是文靜，今天的舉動實在是意外。

調(diào)解室里亂作一團，在王飛和另一位民警的勸阻下，小靜姑娘終于平靜下來。

老崔伸出自己被小靜抓傷的胳膊，似乎又來了底氣，這次他翻來覆去的一句話改成“絕不賠償”了。

目前的形勢不利于調(diào)解，王飛讓兩家各自回家，何時調(diào)解另行通知。

送走兩家人，王飛意識到不能走固定調(diào)解模式，得想個辦法讓老崔摘掉“泥腿”的標簽。

通過走訪，王飛獲得一個重要信息：老崔雖然是個愛找茬不講理的人，但對他的兒子小壯言聽計從，說啥是啥，很有耐心。

王飛準備從小壯身上入手。小壯在廠區(qū)的子弟中學讀書，這天下午，王飛在操場上找到了正在看球的小壯。

王飛說，小壯，我知道你為什么總是獨來獨往了，是因為同學們都不愿和你玩，對嗎？

小壯點點頭。

王飛又說，我也知道不是小壯學習不好、表現(xiàn)不好，是因為你爸爸不講理盡得罪人。

聽到這，小壯羞愧地低下頭。

王飛接著說，小壯愿意成為爸爸那樣的人嗎？

小壯搖搖頭。

“好，叔叔請小壯幫個忙，一起幫助爸爸，讓他成為一個讓大家喜歡的人行嗎？”

小壯高興地點點頭。

老崔見王飛領(lǐng)著小壯走進家門很是驚訝，王飛把小壯在學校受的冷落講給老崔聽。王飛推心置腹地說：“崔大哥，從年齡上我該叫你叔叔，你這個年齡就該受人尊重啊。可你看看，鄰居有幾個愿搭理你的？連小壯都跟著你受委屈，他沒朋友沒快樂，長大了很容易得心理疾病的。”

小壯難過地說：“爸爸你整天和別人打架，同學都躲著我，我在學校沒有朋友，很孤獨。”

王飛見老崔低頭抽煙不說話，繼續(xù)做工作：“就說你打老人這事吧，你于情于理都不能動手打人啊，如果不是你欺人太甚，小靜在派出所能那么失態(tài)嗎？還是你有錯在先。明天上午去派出所調(diào)解，我希望你能有個態(tài)度和誠意，不為別人也要為小壯想想。”

沒想到第二天的調(diào)解出奇的順利，老崔不但同意了老夫妻的賠償要求，還鄭重地給老人道歉，并承諾絕不做違背公德的事。兩位老人也請老崔原諒女兒的行為，兩家握手言和，糾紛就這樣解決了。

從此，王飛和老崔交上了朋友，他經(jīng)常到老崔家串門，和老崔聊天，漸漸的，老崔愛較真、愛打架的毛病改了不少，鄰里間也比以前和睦了。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半年后老崔重新上班了，大家都說老崔脾氣好了，像變了個人。

王飛，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濟南市公安局歷城分局荷花路派出所的副所長，這起鄰里糾紛還是幾年前他在全福派出所擔任社區(qū)民警時成功處理的。當年那對老夫妻給王飛送的錦旗，依然掛在派出所調(diào)解室的墻上，“公正執(zhí)法，一心為民”，這是對一個社區(qū)民警最高的褒揚。

作者簡介：

李賀，就職于濟南市公安局宣傳處，系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濟南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

（壹點號 讀點）

[責任編輯：楊凡、張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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